“晉帝下令讓巴蜀自行組織兵馬死守,並急調魏良臣去救援巫山。可是,魏良臣部隊遠在浙江,要帶大軍趕到巫縣,少說也得兩個多月!”
馬車內安靜了下來,秦傲雪神色凝重的坐了下來,而周懷的眉宇間,一股憂慮之色閃過,卻沒有急著說什麽。
夜晚,車隊並沒有駛入成都府,而是在城外扎起了營帳。
不知何時起,天上下起了細細的夜雨。而周懷,在自己的帳篷裡想了很久後,走了出去,來到了秦傲雪帳篷前。
帳篷裡,秦傲雪正看著手中的一份地圖,默然不語。這張地圖,赫然就是巴蜀地圖。
“郡主,我們明天就繞過成都,趕快離開巴蜀!“
周懷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而當他看到秦傲雪手中的地圖後,心裡登時咯噔一下。
秦傲雪不答,而是繼續看著地圖,眉頭緊緊的鎖著。
”郡主?“
呼喊了幾聲之後,秦傲雪似乎才醒過神來,抬起頭看了周懷一眼。
而這一眼,更讓周懷的心沉入了谷底。
堅毅、不懼、以及義無反顧!
周懷這會才明白,秦傲雪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但是,她卻已經做出了抉擇!
”郡主,根據情報,張道安攻打江陵不利,於是果斷放棄江陵,正向著巫山城進發,預計十日後就會到達巫山城下,還請郡主早作定奪!“
帳外傳來了秦瑛大聲稟報的聲音,而周懷則是急道:”郡主,巫山縣地處巴蜀跟荊州咽喉地帶,易守難攻。以巴蜀當地的力量,足以阻擋住叛軍,郡主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跟我立刻回京!“
”可是郡馬,根據得來的情報,巴蜀郡守司馬彥呐沒有馳援巫山縣不說,反而是丟棄了成都,已經往漢中方向逃了!還有......”
“閉嘴!”
周懷怒喝道,可是已然來不及!秦傲雪已經豁然站了起來,神色鐵青而充滿殺氣!
營帳內,氣氛變得肅殺而冰冷。乍聽巴蜀郡守司馬彥呐逃跑的消息後,秦傲雪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連周懷都感到有些心驚!
“司馬彥呐身為宗室子弟,他怎敢?他怎敢!”
“就是因為他是宗室子弟才逃跑。畢竟,回到京城,他最多被罷官奪爵,命還是能夠保得住。但是留在巴蜀,卻要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叛軍!郡主,現在連司馬家的人都不要巴蜀了,你還猶豫什麽?“
哪知,秦傲雪只是看了周懷一眼,正要對外面說什麽。周懷卻提前一步轉身喝到:”你還呆在外面幹什麽?淋著雨顯示自己辦事得力嘛?“
帳外的秦瑛不知這個郡馬今日抽的什麽風,竟然敢這麽呵斥自己。不過當著自家郡主的面,她忍了!
見秦瑛還不離開,周懷更怒。而這時秦傲雪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巴蜀還有多少可戰之兵?“
”郡主,司馬彥呐帶走了巴蜀三萬禁兵。所以現在包括成都府留守的駐軍在內,成都城內如今只有兩萬廂兵!“
”那還打個屁!郡主,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哪怕想要救援巴蜀,也得先回京城,向晉帝申請調兵才是啊!“
雖然,周懷知道這話也是屁話。真等到那個時候,先不說那個老皇帝會不會讓秦傲雪帶兵。就說等秦傲雪回到京城,巴蜀早就被叛軍禍害的差不多了。
但是,兩萬廂兵,根本抵不上任何用處!什麽是廂兵?就是一群雜牌軍!
大晉兵製,所謂廂兵,都是些沒有選上禁軍的老弱病殘所組成,而且部分廂兵還來源於流放的囚犯。就算有些地方也招募新兵,但是卻根本不求體質,只要能乾活就行!
幹什麽活?修路、運輸、郵傳等等,勞役可謂十分的繁重。而且他們的軍俸卻十分的低微,這樣的軍隊,指望他們有戰鬥力?
哪知,秦傲雪卻並不理會周懷,而是對著外面的秦瑛冷肅道:”傳令,派出幾名信使,拿著衛國公府的信物到巴蜀各地將駐軍全部調到成都來!我們,明天一早就進駐成都府!“
”領命!“
”且慢!“
眼看秦瑛就要離開,周懷連忙阻止道。哪知,秦傲雪卻對外面喝道:“軍情緊急,現在就去!”
“領命!”
秦瑛看也不看周懷一眼,掉頭就走。而周懷則是跺了跺腳,轉身盯著秦傲雪道:“郡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知道!”
“不錯,巴蜀十有**擋不住叛軍。但是那又怎麽樣?等到平南大軍消滅賊首孫十三,轉身西進,張道安這路叛軍必然抵擋不住,敗亡是遲早的事!”
“知道!”
“那郡主又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無論最後成功與否,都相當於把國公府架在火上烤?!”
“知道!”
見秦傲雪一問三知道,周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今晉帝最忌憚的是什麽?是那些農民叛軍嘛?當然不是!他忌憚的就是西北秦家這樣割據一方的勢力!
而且周懷可以預見, 秦傲雪的增援令一下,巴蜀各地駐軍絕對會積極響應。為什麽?因為他們不想死!
叛軍所過,百姓未必如何,可是卻沒有一個官員幸存下來。他們可沒有司馬彥呐那種背景,能夠將全家都帶離巴蜀。
所以,最後會是什麽結果?在朝廷看來,在沒有王命的情況下,秦傲雪一聲令下,巴蜀各地群起而呼應,這是怎樣的威望?!還指望老皇帝能睡得著嘛?!
秦傲雪看出了周懷的恨鐵不成鋼,也明白他的不滿,心裡卻反而有些欣慰。
周懷,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國公府的人。
想了想,秦傲雪看了看帳篷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水,輕聲道:“周懷,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只能告訴你,我們秦家,歷代都不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活,更不是為了一家一姓而活。秦家祖訓,我們誰都可以負,獨獨不能負我們所保護的百姓!”
話畢,秦傲雪轉身回到椅子上,繼續看起了地圖。而周懷則是看著一臉剛毅的秦傲雪,沉默了。
其實,身為異世靈魂,他對這個世界的生靈根本沒有多少感情。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比如自己的妻子,眼前的國公府郡主。
他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改變不了秦傲雪的決定。既然如此......
周懷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而在周懷走後,秦傲雪抬起頭看了門簾一眼,輕歎了口氣,隨之繼續低頭看起地圖來。
衛國公府的人,生來背負的東西,就要比其他的人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