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玄沐羽不用早朝,但還是要去上書房辦公。玄澈仍然偷懶不肯起床,把玄沐羽踢下床,自己又翻身睡過去。
玄澈睡得很淺,迷蒙中感覺到有人在他身邊坐下,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鬢角——卻不是玄沐羽的味道。玄澈一驚,猛然睜眼看去,竟是玄浩。
玄浩坐在床邊看著玄澈,眉頭似皺非皺,籠著淡淡的哀傷。沒見過這樣的浩,玄澈印象中的浩始終是那個有點白癡喜歡撒嬌的小男孩,雖然知道這決不會是真實的他,但玄澈仍然蒙上一隻眼睛,只看那個無憂無慮的弟弟。
“浩。”
玄澈含含糊糊地叫了一聲,坐起身,錦被順著身體滑下去,露出的上身,白玉般的光潤肌膚上布滿了青紅。玄浩定定地看著,眼中劃過不知名的愁緒。玄澈感覺不對,看看自己,有些尷尬地拉過深衣套上。
兄弟兩人面對面地沉默著。
片刻之後,玄浩問:“四哥,你選擇父皇……對嗎?”他的聲音很輕聲,帶著輕微的顫抖,似乎是在害怕。
玄澈只是說:“我愛他。”
玄浩猛然抬頭,提高了音量問道:“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是我弟弟。”玄澈說,左手覆蓋在玄浩的右手背上,以往讓人心靜的溫涼掌心此刻卻隻令人心冷,“我隻當你是個孩子。”
玄浩不甘地說:“比起父皇,我和你不是應該更合適嗎?你也隻比我大五歲,為什麽要當我是個孩子?四哥,我也長大了,我也能愛你、保護你,為什麽一定是他呢?!”
玄澈搖頭不語。
玄浩靜默良久,突然問:“是不是有父皇在四哥就不可能愛上我?”玄浩只是想問,十年之後他是不是還有機會,他可以等,他等得起,也願意等。
玄澈卻誤會,心下一跳,下意識地握緊了玄浩的手,望進玄浩的眼睛裡,緩緩道:“他若走了,我也不會獨留。”
玄浩難以置信地看著玄澈,不願意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玄浩很想告訴自己四哥只是在說笑話。但左手隱隱傳來的疼痛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這個人,很認真!
“哥……”玄浩情緒複雜地低喚一聲,想確認什麽,又怕確認什麽。
玄澈說:“你知道,我從來不食言。”
玄浩突然覺得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楚,自己已經無法得到四哥的信任了嗎,四哥只能這樣猜測自己了嗎?
氣氛沉悶了很久,玄浩突然爆發出一句低吼:“玄沐羽那個混蛋!你都回來了才通知我,根本就是想趁我不在偷吃!”
玄澈愕然,看著玄浩憤恨的臉,低笑起來。看到玄澈笑了,玄浩也笑起來,似乎還夾雜著些許不好意思。
玄沐羽剛到上書房就聽說了靖王歸來的消息,不久又得知靖王去了東宮,雖然相信玄澈和玄浩決不會有什麽,他們之間也必須要有個了結,但玄沐羽心中還是不免忐忑。好容易熬到將所有的公文都批閱完畢,立刻直奔東宮而去,然而玄浩沒有看到,卻看到了玄澈正在和玄恪走棋。
“父皇。”“皇爺爺。”
兩個看到玄沐羽都是招呼了一聲,玄沐羽挨著玄澈坐下,看他們下棋。
玄澈和玄恪走的是五子棋。五子棋是圍棋的外沿產物,在民間十分流行,它的走法簡單,對於玄恪來說正是好玩的遊戲。一盤下罷,玄恪贏了,玄恪高興地拍手,嘟起紅唇在玄澈臉上用力親出一個響吻。
玄沐羽頓時鬱悶了。
把圍棋這麽高深的東西變成小孩子的玩意兒也算了,玩就玩吧,親什麽啊!看到兩個人親來親去——他承認,他吃一個小孩的醋了。
玄澈笑啊笑,突然注意到玄沐羽的一張黑臉,笑道:“父皇,誰惹您不高興了?”
“還不就是你!”玄沐羽貼在玄澈唇邊說,“不準你親其它人。”
玄澈不想讓玄恪看到自己的父親和爺爺的不倫,對於玄沐羽的貼近他向後避讓開,輕聲笑道:“好啦,恪兒還是小孩子嘛。父皇,我帶你去換衣服。恪兒,你先玩。”最後一句卻是對玄恪說的。
玄沐羽被玄澈拉著,心裡想:二十年前你也是個小孩子啊!
玄恪好奇地看著父親和爺爺手牽手進了內室,又將注意力移到棋盤上,想著怎麽才能贏過父親,讓父親再親自己一下。
玄澈才進內室,就被玄沐羽一把抱住,玄沐羽問:“怎麽回事?下棋怎麽親起來了!”
玄澈笑著想要掙脫,說:“小孩子愛玩嘛,輸了就讓對方親一下。來,換衣服。”
“哼!”玄沐羽輕哼一聲,不容分說地吻下去,舌頭靈活地勾出玄澈的舌尖,懲罰性地用力吮吸一口。電路從舌尖直通胸腔,玄澈不自覺呻吟一聲,雙頰飛起兩道緋紅。玄沐羽這才慢慢松開了手,吻還在那兩片粉唇上流連,低低地說:“不準你親別人……”
“霸道!”玄澈軟軟地抗議,雙手搭上玄沐羽的腰,拉了拉腰帶,道,“不要鬧了,快換衣……換衣服……”
“我知道。”玄沐羽這麽說,卻依然吻著不肯停。
玄澈推開他,無奈道:“恪兒,還在外面……”
玄沐羽撇撇嘴:“你怎麽老寵著小孩,都不心疼我。”
“我哪裡有。”
玄澈微微一笑,替玄沐羽寬衣解帶,又拿來一套便服替玄沐羽換上。
玄沐羽看著玄澈垂目認真為自己整理衣帶的模樣,不由道:“澈,你這樣看起來就像一個妻子。”
玄澈手上頓了一下,低罵道:“閉嘴!”
看玄澈沒有過激反應,玄沐羽更是得寸進尺,一把抱住玄澈,調笑道:“小娘子,讓為夫愛你。”
玄澈當即全黑了臉罵道:“你給我滾!”
玄沐羽嘿嘿地笑,一點也不松手,反而用力將玄澈壓進自己懷裡狠狠地吻下去。玄澈也知道反抗無用,只能順著他,卻在玄沐羽將舌頭伸進來的時候報復性地咬了一口,雖然不重,但是玄沐羽感覺到疼了。玄沐羽這才稍稍抬頭,看看玄澈透著狡黠光芒的眼睛,突然問:“玄浩呢?”
玄澈一愣,又笑道:“吃醋了?”
玄沐羽說:“當然,我最好把你每天都困在懷裡,一點也不讓人見——更不要說那個虛偽的小壞蛋!”
玄澈笑起來,很幸福的味道。
玄恪覺得自己等了很久父親和皇爺爺才出來。出來時,父親面頰微紅的,特別好看,而皇爺爺卻笑得極其狡詐,玄恪看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父親——”玄恪立刻奔過來,卻看到玄沐羽臉一僵,玄恪隱隱覺得不妥,連忙又補了一聲:“皇爺爺!”
玄澈回頭嗔了一眼玄沐羽,比出一個口型:不準欺負恪兒!
玄沐羽尷尬地擠出“慈祥的”笑容,對恪兒說:“恪兒,五子棋好玩嗎?”
玄恪不留痕跡地往玄澈懷裡躲去,怯怯道:“好玩,皇爺爺也玩嗎?”
玄沐羽想到剛才這兩個人輸了親親的把戲,立刻笑開了花,說:“好啊,輸了……”
“輸了刮鼻子!”玄澈一口打斷玄沐羽的話,他哪裡不知道玄沐羽的一肚子壞水,他可不要在孩子面前做親密的事。
玄沐羽頓時苦了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玄澈。玄澈毫不相讓,瞪一眼,分明在說:想都不要想!
玄恪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眼珠子轉轉,突然說:“皇爺爺也喜歡父親親親嗎?”
“咳咳咳!”玄澈開始劇烈的咳嗽。
玄恪又不解地問:“父親不舒服嗎?”
玄沐羽在一邊偷笑,玄澈彎腰抱緊了玄恪問道:“誰教你這些的!?”
玄恪非常純潔地說:“父親不是告訴恪兒要做誠實的好孩子嗎?恪兒實話實說啊!恪兒很喜歡父親親親,皇爺爺一定也很喜歡的對不對?”
“看來這小孩還是很可愛的嘛!”玄沐羽心裡想著,嘴上忍笑應道:“當然,皇爺爺也很喜歡你父親親親。”
玄恪聽到自己的話得到了讚同,高興地直點頭。
玄澈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對玄恪啜啜道:“下次不要說這樣的話。”又起身用手肘捅了一下還在憋笑的玄沐羽,佯怒道:“不準帶壞小孩子!”
玄沐羽從後環上玄澈,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低笑道:“我可沒有,恪兒都說了,是你教他的。”
玄澈紅著臉想分辯結果卻說不出半個字。玄恪看到兩個人這樣親昵,也張開手對玄澈說:“父親,恪兒也要抱抱!”
太子在歸朝後第五天姍姍出現在上書房。一向淡漠且睿智的神色中參雜了幾分慵懶,緩緩走來的模樣像只收起了利爪正在雍容散步的貓科動物。如此微小的改變沒逃出上書房裡老狐狸的眼睛,大家交換一個眼神,紛紛覺得今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玄澈的到來讓玄沐羽驚喜非常,特別是他手上的食盒更是讓某人喜出望外。
玄澈端出溫熱的甜粥,說:“父皇,德公公說您今早起遲了,沒吃什麽就來了。我帶了一點甜粥,你吃點,不要餓了。”
玄沐羽笑眯眯地接過碗,吃了兩口,突然說:“好像不夠甜。”
“嗯?會嗎?我看看。”
玄澈知道玄沐羽愛吃甜,剛才已經放過不少糖了。聽到玄沐羽還覺得不夠甜,便取過杓子舀了一點嘗嘗味道,若真是糖加不夠那下次再多加一點就是了,但若是玄沐羽口味太重,那玄澈可要囉嗦一番了,為了玄沐羽的身子著想,他不想讓玄沐羽吃太甜的東西。
玄澈才將粥含入嘴裡,就看到玄沐羽的臉在眼前突然放大,一條小蛇靈活地鑽到嘴巴裡把甜粥給卷走了,如此不夠,還要左右舔食一圈,才心滿意足地離開。玄沐羽嘖嘖嘴,回味道:“現在才差不多甜。”
玄澈額上青筋暴跳三下,氣結道:“父皇!”
玄沐羽學起了玄恪,露出一臉疑惑,惑人的眸光忽閃忽閃地勾人。
玄澈臉紅了,低喝道:“父皇,這裡是上書房!外面還有人!”
玄沐羽攬過玄澈的腰身,輕笑道:“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怎麽敢進來?”
“父……嗚!”
玄澈才要說話就被玄沐羽吻住。玄沐羽吻夠了才說:“不是說過了,不準再叫‘父皇’。”
“那也是沒人的時候,現在這裡……嗚!”玄澈根本沒有辯駁的機會就又被吻住,紅色從臉蔓延到脖子,當玄沐羽的手試圖解開他的腰帶時,玄澈終於惱了,用力推開玄沐羽,喘了口大氣,氣道,“父皇!你再這樣我就不陪你了!喝粥!”
碗被玄澈用力砸在玄沐羽面前,粥在碗裡跳了一下又落回去,飛濺的汁水揭示了玄澈的憤怒。
玄沐羽不甘心地咂咂嘴,端起甜粥悶聲悶氣地喝起來,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玄澈扭頭不理他,隨手拿過一本折子看起來。
少時,玄澈已經看完一摞的折子了,瞟一眼玄沐羽,卻發現對方正拿著調羹在那兒攪來攪去,一碗粥磨磨蹭蹭地喝了小半個時辰還沒見底。玄澈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取過玄沐羽手中的碗放下,道:“父皇,您怎麽跟孩子一樣了。”
玄沐羽不說話,和玄澈生悶氣。
玄澈扳過玄沐羽的肩膀,柔聲說:“好啦,父皇,您不要生氣了,有什麽好生氣呢。”
玄沐羽還是負氣地側過頭去。
玄澈瞅了玄沐羽好半天,無奈玄沐羽演技太好,玄澈竟沒看到玄沐羽眼中閃過的一絲笑意。玄澈看看緊閉的房門,歎出一口氣,臉色微紅地在玄沐羽唇上輕吻了一下,小聲道:“不要生氣好不好?”
玄沐羽這才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玄澈很久,突然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又吻了一下玄澈。
玄澈一愣,立刻知道自己被騙了,當下氣急起身喝道:“父皇!”
“我喜歡聽你叫我‘羽’。”玄沐羽拉過玄澈摟在自己腿上,溫柔地說,“澈,叫我‘羽’。”
玄澈一邊心虛地偷瞄著門口,一邊扭動著身子要起來,只可惜玄沐羽力氣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兩隻手臂牢牢地壓製住了玄澈的掙扎。
“父皇!”
“澈,叫我‘羽’。”玄沐羽深情地說完這句話,突然神色一個俏皮,道,“不然我就不放你走,還要把大臣們叫進來。”
“父……我要拿你怎麽辦!”玄澈歎氣,用蚊子的音量叫了一聲,“羽。”
玄沐羽得意地笑,卻說:“我聽不到。”
“……羽。”玄澈聲音好似小鳥低鳴,臉成了小桃花。
玄沐羽搖頭:“聽不到……”
“……羽!”玄澈再一次提高了音量,耳垂成了粉紅色。
玄沐羽仍然不滿意:“澈——”
“父皇!你太過分了!”玄澈終於爆發了,一把揪玄沐羽的衣領怒道,“父皇,你再這樣我這輩子都不叫你——不叫你名字了!”
“呵呵,我的澈害羞了,呵呵……”玄沐羽笑得很開心,害羞的澈真的太可愛了,讓人忍不住就想欺負。玄沐羽含住玄澈羞得發燙的耳垂,低喃道:“澈,你再這樣可愛,我會忍不住欺負你的……”
玄澈賭氣道:“你已經在欺負了!”
“才沒有……欺負,應該是這樣呢……”
玄沐羽輕咬上玄澈的唇,一點一點地吮吸。他的左手慢慢滑入衣襟之中,在鎖骨上繞著圈圈,右手落在腰間,在敏感帶上輕輕一捏。玄澈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呻吟,身子軟在玄沐羽的懷裡,黑眸蒙上一層水霧,帶著些許抗議,卻讓人更想壓倒。
玄沐羽感覺到在身體裡蠢蠢欲動,不得不說:“不要用這樣的眼睛看我,我會忍不住的……”
玄澈微喘著氣,美麗的眼睛瞪起來風情萬種:“你敢!”
玄沐羽邪惡地笑著:“呵呵,我不敢,也不願,你的美麗隻準讓我一個人看。”玄沐羽當然不會介意現在就擁抱他可愛的澈,不過澈臉皮薄,肯定不願意,況且,讓第三個人知道澈呻吟時的美——這個念頭冒出來就讓人想殺人。
太子雖然重新出現在了上書房,但似乎還沒有參與政事的意思,早朝時他坐在皇帝身邊卻一言不發,大臣們說什麽他也只是含笑看著皇帝,溫柔得讓人發麻,令大臣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去思考這是否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猶如三年前改革風暴觸發的前夕,也是溫柔得令人心顫。
不過很快太子就有了動作,只是這個動作有些出人意料:他將已經丁憂三年的中書侍郎方休明招入皇宮長談。
三年前隨著太子離去,大淼史上最年輕的中書侍郎也因為生母過世而丁憂了。方家夫婦不過是方休明的養父母,那時方休明剛找回了生母,其生母卻已經病入膏肓,尚未能享受到兒子的孝順便一命嗚呼了。方休明遂請辭丁憂。本來丁憂只要一年,然而一年後方休明卻說自己沉浸於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無力參與朝政,便從此走訪於大川河山之間,陶冶性情。此次太子回歸並登基,這個由他一手提拔並最為得力的心腹自然不會漏掉。
夏日炎炎,特製的遮陽簾子將熱氣都阻隔在了外面,地勢較高又擺滿了冰塊的清涼殿裡涼爽宜人,也不愧“清涼”這個名字。
“參見皇上。”
方休明大大方方地行了禮,一雙微挑的丹鳳眼微微彎起,更加的嫵媚。
玄澈免了他的禮,讓他在自己身邊的石凳上坐下,道:“因為我的任性,這三年辛苦你了。”
方休明自然是知道玄澈當初的出走,只是具體原有並不是很清楚罷了,此刻聽了他隻說:“皇上言重了,臣子不就是給皇帝分憂的嗎?”
玄澈笑起來,比之三年前,他的笑容中更多了一分暖意,若說以前是春風般和煦而清淡無蹤,那麽現在便是春雨,潤物細無聲的優雅和溫柔。風是無法捕捉,而雨卻能真真切切地融入肌膚。
這三年,是什麽改變了他?
方休明陡然驚覺自己竟然盯著對方瞬也不瞬地看,連忙低頭抿茶,直到感覺自己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才再次抬頭,說:“皇上此次招臣前來可有什麽事要吩咐?”
玄澈似乎沒有看到方休明的失態,道:“我想聽聽你這三年來的感想。”
“關於?”
“民生。”
半個月後,皇帝正式宣布要禪位給太子,玄沐羽退位太上皇,搬入興慶宮,同時立玄恪為太子,入住東宮。
對於太子的重新歸來,大部分人都很高興,他們本身就是擁護太子的人,只是太子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暫時聽從皇帝的領導而已。太子即將重新掌權的消息讓整個朝堂呈現出一片活躍氣氛。
其實在太子手下做官是一件很痛快的事,尤其對於年輕氣盛的新進學子們來說。面對太子,不需要那麽多的“厚黑學”,不需要打官腔,不需要拐彎抹角,不需要耗費心力去應對各種明槍暗箭,不需要考慮立了大功之後要如何才能表現出“忠心”,更不必擔心因為一時不察失口說了冒犯的話,甚至你指著鼻子罵人——只要你說的有道理,太子都會認真地聽而不會責難你。
至於在三年前改革期間被處決的人——那都是利益受到侵犯後居心不良的家夥,有理有據的反對者們最多也不過是被太子瞪瞪眼,連官都沒被貶,有的甚至因為觀點獨到而被提升。外界關於太子“鐵血”的傳聞言過其實了。
不過,在太子面前你最好不要妄圖隱瞞什麽,當太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你的時候,那雙純黑的眼睛能穿透任何一個人的心。
太子上台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早朝上放上椅子,讓所有的大臣都坐下——雖然受寵若驚的大臣們可能隻敢放下半個屁股在椅子上。一個小小的細節便讓人感覺出大淼恐怕又要爆發一場改革風暴了,這讓那些胸懷大志的官員們熱血沸騰,就等著太子——現在是皇上了,一聲令下就要大展拳腳。
但太子緊接著甩出的東西就太過震撼了。
84、改革
早朝之上,眾大臣手中都抓著一本薄薄的冊子,從他們發白的指關節來看,他們每個人都很激動。
“怎麽能讓無知愚民窺見國事?!”激昂的。
“流求是什麽地方?海外?我中原地大物博,為什麽要去海外?西夷又是什麽東西?”茫然的。
“不好,不好,商人怎麽能和貴族相提並論!?”鄙夷的。
“淫巧之物上不得台面。”義正詞嚴的。
“珠崖乃荒蠻之地,水稻這等嬌貴之物,生長不了……”無奈的。
“朝廷怎麽能和武林合作,怎麽能讓我們的士子習武?太荒謬了!”驚慌的。
“怎麽能增加人頭稅?!”憤怒的。
朝堂各種臉色都有,一個個急得面紅耳赤。
禮部尚書杜斯儀起身道:“陛下,臣以為總結中諸多問題無需顧慮。如這百姓參政議政之事,萬萬不可行啊!”
玄澈坐在大位之上,俯視群臣,面無表情。
杜斯儀低著頭聽不到皇帝的聲音,卻感覺有一道冷淡且凌厲的目光落在背上。杜斯儀不知不覺間冒出了一頭的細汗,想擦又不敢擦,心中咒罵把自己推出來的人。
昨天每位大臣都受到了宮裡發來的一份折子,裡面是陛下在三年巡視中所總結出的問題。大臣們都窩在書房裡和幕僚狠狠“研讀”了一番冊子,但冊子中提出的很多問題都和他們的舊有觀念產生了極大衝突。為此,他們大部分人都耗費了不少力氣爭論每個問題存在的價值,卻忘了思考解決方案。
今日早朝一切事宜告一段落後,玄澈提出了這些問題,眾大臣們立刻推出了杜斯儀,小小地表達了一下他們對於“問題不必解決”的想法。
大臣們覺得玄澈沉默了很久,一個個都是冷汗淋漓,心中揣測著自己是否失言——雖然不至於因此而丟了烏紗帽乃至性命,但給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終究不是他們想要的。
但事實卻是,玄澈看到貌似玄沐羽的背影在群臣看不到的大殿柱子後晃了一下,就不小心地走了神。
為了掩飾失態,玄澈回想了剛才杜斯儀表達的中心思想,又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和顏道:“杜大人,朕知道你的意思。但官員需要一個由下而上的監督機構,讓百姓參政議政是必須的。朕要聽你們說解決的具體措施,而不是論證解決的必要性。”
“是。”杜斯儀暗中抹掉一把冷汗,不敢再多說,坐了下來。
朝堂陷入靜默。
玄澈見這幫臣子一個個目光漂移,就知道這些家夥肯定沒有準備。想到玄沐羽還在外面等待,玄澈不想再浪費時間,便說:“諸位大人還有其它看法嗎?”自然是聽不到回答,當然也有想回答的卻被玄澈用眼神製止——比如方休明。
玄澈用眼神按下準備起身的方休明,道:“是否是一個晚上太倉促了?那朕就再給諸位臣工一個晚上,此事明天再議,退朝。”
玄澈揮揮衣袖就走了,留下一群忐忑不安的大臣們面面相覷。
“方大人。”
有人叫住方休明。方休明回頭,見是杜斯儀,便拱手道:“杜大人,何事?”
杜斯儀猶豫一下,問:“皇上他近日心情可好?”
方休明瞄了一眼周圍都磨蹭著動作、豎起耳朵的大臣們,心中冷笑,卻不動聲色道:“昨日在下進宮時,看到陛下和太上皇還有說有笑的,似乎挺高興的。”
“那剛才……”
“哦,陛下大概是有什麽事吧!”方休明不負責任地說,“在下剛才似乎看到德鄰公公了,或許是太上皇有事召見吧。”
伴隨著方休明的話周圍人落下一片舒氣聲,和陛下關系最密切的方休明都這樣說了,那大概就是沒事了。杜斯儀連連點頭:“是的,是的。”
方休明暗笑這些人愚蠢,若真有德鄰公公出現,又怎麽會讓他看到而別人看不到。公公沒有,鬼影一隻!方休明萬萬沒有想到,他隨口的猜測竟然離真相不遠。
不過……方休明看了一眼手中的折子,人口問題?皇上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玄澈出了大殿就看到玄沐羽微笑地站在走廊上,太陽在他身後冉冉升起,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
“父皇。”玄澈遠遠地喚了一聲,走到跟前時輕聲說,“沐羽,怎麽這麽早就醒了,為什麽不多睡一會兒?”
玄沐羽心情大好,壞壞地笑道:“睡醒來,就想你了。”
玄澈已經被玄沐羽磨出厚臉皮了,臉上浮了些紅暈就無視了玄沐羽的邪惡,道:“去上書房嗎?”
“好。”玄沐羽嘴上應著,心裡想,沒能看到澈害羞的樣子真遺憾,看來以後要更“壞”些才行。
二人一前一後行入書房,書房裡辦公的大臣們紛紛起來行禮,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本以為太子登基之後,玄沐羽便會進入后宮過上“清閑的生活”,卻沒想到玄沐羽除了不參加早朝和每天起的遲了些,生活竟然和以前沒有太大不同。
玄澈認真地審閱奏章。玄沐羽本是拿了一本書靠在玄澈身邊看,看了一會兒突然抬頭,貼近玄澈的臉頰,問:“澈,你有沒有忘記了什麽?”
玄澈一愣,想了想,搖頭:“什麽?”
玄沐羽不滿地撇撇嘴,道:“生日,我的生日,今天!”
玄沐羽昨天晚上和澈一起睡,今天早上玄澈起來時玄沐羽還在睡覺,玄澈自然就沒有給他請安,結果也沒有聽到生日祝福了。玄沐羽見玄澈最近都沒有在偷偷準備什麽,不禁有些擔心,玄澈不會是不給他過生日了吧?嗚,不要……
“哦……”玄澈點點頭,說了聲:“我知道。”又低下頭去。
玄沐羽鬱悶地躲到角落去數螞蟻,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玄澈對著折子露出一絲詭秘的微笑。
不多時,方休明求見。
玄沐羽不喜歡方休明,不單因為曾經方休明曾冒犯過玄澈,更因為現在玄澈和方休明關系親密。他們經常聊天一聊就是一個下午,有時玄沐羽在一旁面露哀怨也只能換來玄澈回眸一笑,但隨即他又和方休明聊起天來。
方休明——萬惡之源!
玄沐羽咬牙切齒地嘀咕。玄澈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偷偷笑了笑,伸手按上玄沐羽的手背,指尖在手腕內側劃出一個個小圓。涼涼的指尖圈出一道道電流,玄沐羽全身酥麻得動彈不得,
玄澈似笑非笑地湊過臉來,輕聲道:“父皇,您又在亂吃醋了。”
妖孽呀妖孽,好的不學專學壞的,像當年我的澈是多麽的純情呀!玄沐羽還在為自己敗於玄澈“手”下而哀悼,玄澈已經抽手離去,端坐在他的位子上,緊接著方休明進來了。
“參見皇上、太上皇。”方休明行禮之後也不廢話,直奔主題,“皇上,關於那篇總覽,臣有一事不明,還請皇上賜教。”
“什麽事?”玄澈略感詫異,總覽上的東西不都是他和自己一起討論出來的嗎。
方休明道:“皇上要限制人口增長?”
玄沐羽不快道:“方休明,有你這麽和皇帝說話的嗎?!”
玄澈指尖輕觸玄沐羽的指尖,微笑道:“父皇,沒有關系的。”
“你……不要老維護他。”玄沐羽嘀咕了一句,但沒有再說什麽。
玄澈笑了笑,對方休明說:“休明,你繼續說。”
方休明看不到玄澈和玄沐羽在桌子後面的小動作,但他曾經做過小倌的人,對於兩人之間的曖昧特別敏感,心中有些訝異,但他自然還記得臣子的本分,隻說:“皇上要限制人口?”
玄澈想了想,問,“休明,你知不知道我國的耕地和人口各是多少?”
方休明想了想,搖頭道:“對不起,微臣不知。”
玄澈找出一個冊子,交給方休明,道:“這是戶部最新的統計結果,人口四千多萬,耕地六億多畝,但這數據並不準確,門閥豪強隱瞞不報的地產和流民無戶口者都不在這其中。即使這樣平均下來,每個人能佔有的土地也只有十五畝多一點兒,但是一個農民往往要用這十五畝的土地養活一家人。”
方休明看了滿紙的數據,皺眉道:“皇上怕百姓養不活自己嗎?可是……”方休明很想說現在天下繁榮昌盛,就算有少部分吃不飽穿不暖,但這也是正常現象,更何況怎麽能限制百姓生育呢,這麽大的事……
玄沐羽也微微皺了眉頭,道:“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雖然他在退位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不再過問玄澈的決定了,但是這個決定實在是太震撼了,玄沐羽不得不選擇委婉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我不是不讓他們生育,只是不要一股腦兒撲在生小孩上而已,要有限度的。”
玄澈哭笑不得,或許要這個時代的人改變多子多福的觀念難了點,但不論怎麽樣還是要去做,不然人口終究會在幾十年後成為一個可怕的、威脅整個王朝的禍根,玄澈當然不會執著地要求中國姓“玄”,但缺乏先進綱領的農民起義對中國只會產生破壞,而不能帶來進步,這種破壞可不是玄澈想看到的。
玄澈耐心道:“事實上,我們現在人口已經夠多了,人口太多未必是好事情。父皇,休明,如果我們十個人,可是一塊地只能養活一個人,那麽另外九個人要怎麽辦?”
“我們可以墾荒。”玄沐羽說,“每年都有大量田地被開墾,耕地是可以增加的。”
玄澈搖頭:“父皇,墾荒的限度是有限的,難道我們可以把城市以外的所有土地都變成耕地?父皇,這是不行的。這是一個……嗯……環境問題。”玄澈思考著措辭,難道要解釋環境破壞的惡果外加溫室效應?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化學元素現在還沒有被發現呢,不能亂說。
玄沐羽看玄澈為難的樣子,內力撚音成絲送入玄澈耳裡:“後人的智慧?”
“呃,是的。”玄澈差點沒有反應過來,點點頭,看看一臉不解的方休明,說,“總之,這九個人沒有耕地可以養活自己,他們要怎麽辦?把自己賣身給地主,但是地主只要一個仆人。第一個人說他只要五兩銀子,第二個說他只要四兩銀子,第三個說他只要三兩銀子,依次類推,到了第九個,他說他只有五十文。這九個人都身強力壯,地主自然選擇了第九個人。另外八個人不得不餓死。可第九個人的價值——從五兩銀子到五十文銅板,他變廉價了。但關鍵問題是,五十文根本不夠溫飽,這個人最終和另外八個人走上了同樣的死路。無論如何這多出來的九個人終究是無法養活自己,然後——”
後文無需再說,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能領會。
方休明錯愕的抬頭。
玄澈點點頭,多少有些無奈,他對玄沐羽說:“所以人並非越多越好,一個很重要的在於:國家的財富能不能養活他們。財富要增加只有兩個辦法:開源和節流。控制人口無限度的增長就是在節流。”
玄沐羽不死心:“那開源呢?”
“在保證農業生產充足的情況下,鼓勵種植農業以外的農產品和工、商業的發展。”玄澈簡單地說,“這些已經在做了,但效果並不太理想,作用也比較緩慢,所以不得不選擇節流,否則這些產業的發展會無法跟上人口增長。”
玄澈緩了一口氣又補充道:“皇父,我不是要一下子讓所有人的都節育不要孩子,而是讓‘少生優育’的概念慢慢生入人心。不過……”
說到這裡,玄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該讓研究所多研究一些避孕藥物了,還有安全套……印象中,同性戀也是某種可怕疾病的高危渠道?!不過好像沒聽說以前有什麽人死於?
玄澈看了還在沉思的玄沐羽,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反正要死一起死吧。
玄澈對玄沐羽露出一個甜笑,緩緩握緊了對方的手。
方休明退出去之後就看到太極東殿裡站了一群的人,今日值班的本是尚書令、左仆射、兵刑工三為尚書以及兩三個中書侍郎,但看眼前的陣勢,左右仆射及六部尚書都到齊了。
看到方休明出來,所有人都瞪著一雙狼眼瞅著他冒光。
方休明一愣,不由得後退一步,道:“諸位大人這是……”
“大人剛才進去想必也是為了人口問題吧?!”戶部尚書徐莫直截了當地問。
方休明頓時明白了他們的用意:“你們也想勸說皇上嗎?只怕無用,皇上此心似乎十分堅決。”
眾大臣相視一眼,左仆射衛鋒歎道:“糊塗,糊塗!”
方休明微笑道:“衛大人,雖說皇上此舉未必妥當,但大人此言也過了。此處乃朝政重地,切莫胡言。”
衛鋒道:“方大人好意衛某心領了,只是若是衛某一條命能讓皇上收回成命,也值得了!”
“衛大人言重了。皇上此舉自然有他的用意……”方休明將玄澈所說重複了一遍,他是極聰明之人,剛才所見數據現在報來分毫不差,頗具說服力。說完了,方休明又道:“皇上深謀遠慮,微臣以為此舉未必不可。”
尚書令固上亭捏了胡須,沉聲道:“方大人也同意皇上這樣做?”
“同意說不上,老實說,雖然皇上所說頗有幾分道理,但微臣還是覺得此舉不可思議。不過——”方休明頓了頓,“若是皇上一意孤行,我等勸阻不成,那麽與其在這裡抱怨,倒不如想象到時候怎麽挽救不是更好嗎?”
杜斯儀道:“方大人,你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你若都說出這樣的話,還有誰能勸阻皇上?!還請方大人在皇上面前多說幾句,切莫鑄成大錯!”
戶部尚書徐莫也道:“皇上這次確實錯了,方大人還是要多多勸阻才好!”
周圍的大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愈發有聲討此次改革的趨勢。
方休明皺皺眉,道:“諸位大人在這裡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方休明一開口,眾人馬上閉了嘴,不論方休明的實際官製是否高過自己,但方休明是皇帝面前最紅的人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方休明道:“且不說皇上此舉是否真的是錯了。皇上這麽一路行來,他所做的每個決定有幾個是我們能在當時看明白想清楚的?當初皇上力挺靖王出兵,舉朝上下反聲如潮,結果呢?商業發展、國庫充盈、民心凝聚,現在還有幾個人說不好的?還有那政體的改革,從沒有人看好過,但看看現在的大淼,官風清廉,辦事迅速,不都是改革的功勞?”
眾人瞠目結舌。
方休明又說:“皇上也不是剛愎自用的人,我們這些臣子提的意見,不論態度如何,哪一次他沒有認真聽過、認真思考過?大人們可曾因為直諫而讓皇上生氣過,更或者是被貶官?從古至今有哪個皇帝能做到這個程度?而皇帝每次執意的又有哪一項是錯的?”
東大殿裡一片靜默,方休明說的話他們毫無辯駁的余地。是的,雖然有時皇上的手段很殘酷,眼神很冷漠,態度很強硬,但古往今來因為直諫而喪身或遭貶官的大臣無數,即使最賢明的君王手中也有那麽一兩個因為一時怒氣而倒霉的直臣,然而玄澈掌權期間卻從沒有過一個,所以每個人都敢大膽地發表自己的見解。
方休明道:“我們在這裡議論天子已是逾越,更無論這些事情我們根本沒有調查就隨便發言,我們的言論對得起我們身上的官服嗎?”方休明拱手一禮,“微臣這些話冒犯,但還是請諸位三思,若是真有什麽不滿,陛下就在裡面,我相信陛下會認真地聽取你們的建議的!”
方休明說罷離去,今天不是他值班,無須再次久留。這些大臣——煩!
注1:流求,台灣在隋時的古稱。
注2:珠崖,海南從漢到唐的古稱。
注3:對不起,我不知道皇帝要怎麽稱呼太上皇(據說就是叫“太上皇”,個人以為忒難聽,明的時候也有叫“太上”“上皇”的,但好像都是大臣的叫法),只知道皇帝在太上皇面前自稱“兒皇”(不過以澈和羽的關系,我讓他自稱“我”了),所以暫時用“父皇。哪位大人知道的可以和我說一下,我回頭改掉(如果真的是稱呼“太上皇”的話就算了,這個稱呼我受不了)。
注4:文中的畝用的是現在的市畝,用古代的畝換算上實在太麻煩了。隋的畝大約一畝合現在1。33畝。
注5:文中耕地面積和人口數量借用隋盛時。隋盛時人口達四千六百多萬人,可用耕地約五千五百多萬頃(約8。25億畝)。大淼還沒有發展到極限,所以減少一些。
注6:“億”在古代代表的是10萬(《易…震》,鄭注:“十萬曰億。”),這裡我直接取今意。既然是架空……就給我一點虛構的空間吧。
注7:15畝地能不能養活一家人呢?我估計不是太令人滿意。舉個例子,隋唐時人均耕地面積大概是18畝(或者更多一點),但是這些農民是不允許自費參軍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自己購買鎧甲、劍、馬等裝備吧。由此可見,以隋唐的物價,18畝地也只是溫飽,更何況15畝呢?
換一個角度說,隋唐的單位產量換算到今天大概是每畝200多斤,15畝就是3000多斤。一般一個人每頓飯要吃半斤左右,一家三口每年自己就要吃掉1600多斤,再扣去每年納的稅約600斤(隋唐每丁每年收取二石的稅),最後給這家人剩下了不到900斤的糧食。我不知道古代物價具體如何,用現在的農民種一斤糧收入不到1元來看(百度出來的,據說農民種一畝地產量在500-700斤,除去成本收入只有400-500元),古人要用不到九百元的錢去維持一家三口一年的開支——這還不算那些上有父母的家庭。
可想而知古代農民的生活多不容易。
所以,從古至今,最讓中國政府頭疼的問題就是百姓的溫飽問題,只可惜以前的政府只會墾荒、減稅、提倡艱苦樸素等,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限制人口增長,除了避孕措施不夠發達以外,主要還是觀念問題,要知道在以前計劃生育是多麽不道德的想法(澈的行為可是大逆不道呢)。後來意識到要從根本上解決溫飽就要解決人口的無限制膨脹問題,於是開始了近乎氣急敗壞的計劃生育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