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1053. 上风下风

四点钟，演出开场。

东京巨蛋内，循环播放着演出前的入场提示。观众们有序入场，五万五千人的场地，看着它从空场一点点被填满，着实是件颇为壮观的事。

这场演唱会要进行全场录像，也不会落下观众入场的这副场面。

从停车场进入后台，一路上，都能听到场内循环播放的提示，声音仿佛从四方八面同时传来。岩桥慎一在前，中森明菜落后他一小步，像追随着他似的，一起走入后台深处。

沿路上，每当与工作人员相遇，对面都稍微低头行礼。岩桥慎一客气含蓄，说声“辛苦了。”

中森明菜忍不住抬起眼皮，打量他的脑袋。

在他手下歌手的演唱会后台，岩桥慎一本人虽说温和平常，但又似乎有种说一不二的权力。……他是总负责人，“说一不二”也没差。

尽管和岩桥慎一合作过，还在录音室里吵过架，见识过他录音室暴君的一面，但此时此刻，看他这副样子，中森明菜还是觉得有那么点新鲜。像是看到了他制作人之外的、“社长桑”的那一面。虽然岩桥慎一已经辞去了社长一职。

决定了要来看演出的时候，岩桥慎一就和中森明菜说好，到时候一起出发，到后台去。

中森明菜和大黑摩纪毫无交集，再说，以她的个性，除非是在业内相熟的人开演唱会，否则，她也只会作为观众入场，绝不会借着“关系者”这层身份，到后台来。

现在，与其说是她来看演唱会，顺便到后台来见一见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大黑摩纪，不如说是岩桥慎一想带着中森明菜在他手下歌手的演唱会后台露个面，以他女朋友的身份。

进了后台，工作人员带领，两个人进了大黑摩纪的休息室。

这会儿，大黑摩纪本人已经换好了演出的服装，正跟经纪人和两个伴奏班底的成员大声谈笑，听她爽快的说笑声，倒是不必为她接下来的演出状态而担心了。

岩桥慎一进来，原先围坐在桌前的众人都站起来，向他欠身行礼。问候了岩桥桑，还有位中森明菜桑……那位中森明菜桑，也跟着一起来看演唱会了？！

比起大明星来看刚出道的新人的演唱会，自家老板带着他的大明星女朋友一起到后台来，这件事更让在场的众人感到惊讶。

尤其是，就在几天之前，岩桥慎一拿着从弹子房里换来的礼品，满脸高兴的跟在中森明菜身后的那张照片还历历在目。此时，这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后台，很难不在脑海当中又复习一遍那个名场面。

毕竟，要看自家老板奇妙画风照片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谁能想到，岩桥桑谈恋爱的时候，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呢？

对鲜少和他打交道的伴奏班底成员们来说，岩桥慎一是个有威严的业内大人物，突然知道了他私下里其实有这样的一面，难免因为这种难得一见的反差而在意。即使是常和他见面、知道他平时也有随性的那一面的大黑摩纪，虽说没觉得震惊，但也觉得好玩有趣。

当然了，不管心里如何看待岩桥桑和明菜桑一起到后台来，大黑摩纪本人也好，伴奏班底的成员们也好，都很自觉把脑海当中浮现出的画面放到一边，向中森明菜打招呼。

中森明菜稍显含蓄的还礼之后，在心里冒出来个念头，觉得这不是到后台来问候即将演出的歌手，而是被岩桥慎一介绍给了他的朋友们认识。

她有一种微妙且清晰的，被岩桥慎一邀请参与其中的感觉。

她的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岩桥慎一正向大黑摩纪确认，“感觉如何？”

大黑摩纪不假思索，回了句，“没问题的！”这样一份不假思索，是够让人在心里对她感到放心的。

她本人如此自信，连带着围绕着她的整个演出班底，也像是心里有底一般，整体气势十足。从这点来说，大黑摩纪也是个天赋的现场型歌手。

中森明菜第一次见到大黑摩纪，这个横空出世的话题新人，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也听过她的唱片。此时此刻，看着这个新人在大型演唱会之前举重若轻的风度，她不由得对这个女孩子刮目相看。

“还真叫人放心。”岩桥慎一笑了。

这边，岩桥慎一跟大黑摩纪说着话，工作人员过来，告诉他，“……渡边桑已经过来有一阵子了。”

岩桥慎一点点头。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把工作人员口中的“渡边桑”，和“渡边万由美”这个名字对上号。

……

开场之后，开演之前，后台陆续有关系者前来拜访。有需要出面应对的，渡边万由美就感谢对方前来捧场。应付完一阵，工作人员向她汇报，岩桥慎一来了。

“还有中森桑，也一起过来了。”

渡边万由美听到了，轻轻挑眉。她不动声色，“中森桑也过来捧场吗？要向她表示感谢才好。”

大明星来看演出，还到后台来，是得客客气气的招待。

当然了，大明星来看演出，还到后台来，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要说特别，也不过特别在，是岩桥慎一带着她一起来了后台。

见着了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渡边万由美轻描淡写，先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岩桥桑还是玩弹珠机的高手。”

她倒是不在意当着中森明菜的面就打趣他们两个被周刊拍到。

在挖苦人这件事上，渡边万由美的本领向来高超。不过，当着中森明菜的面就这么说，岩桥慎一觉得这不像是她的风格。以渡边万由美的行事作风，只能是有意为之，而不是无心之语。

岩桥慎一拿不准她为什么这么说，也就只是轻飘飘的应付一句，并不打算接她的招。

当然，他接不接招，渡边万由美都不在意——本来就不是为了看他被调侃时的样子。她看向中森明菜，轻轻点头，问候一句，“承蒙中森桑前来捧场。”

中森明菜还了一礼，“……前来打扰了。”

两个女人已经见过几次，这会儿，便客客气气，相互问好。

渡边万由美一见面，就出言调侃前几天《friday》的照片，她轻轻巧巧，岩桥慎一若无其事，中森明菜也只是默默听在耳朵里。

记忆中，这位渡边桑精明干练，每次和她打交道，都让中森明菜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想不到，这样的人，还有当面就不管不顾打趣人的这一面。

可另一方面，这种不管不顾，又让中森明菜体会到渡边万由美的威力。并且在心里清楚了解到，自己和这位渡边桑，绝对是不同的两种人。

为演出开始做着准备的后台人来人往，但即使如此，也不耽误工作人员送茶进来。不过，马上就要去前面看演出，送过来的茶水谁也没碰。

就算坐在休息室里，也躲不过响彻整个东京巨蛋内的演出前提示。

渡边万由美随口跟岩桥慎一闲聊起后台的情况，两个人也不顾有中森明菜在场，先说自己的。

涉及到公事，更是与中森明菜无关的话题，她颇有种不要添乱、假装透明人的自觉，坐在岩桥慎一旁边的位子上，听着这两个搭档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换情报。

说起公事来，渡边万由美干练却不失温和，中森明菜看着她，忽然在心里联想到刚才过来的路上，看着岩桥慎一被工作人员包围时表现出的样子。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中森明菜后知后觉，这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就聊工作，这种做法当中表达的含义。方才，那份被岩桥慎一邀请参与其中的感觉缓缓苏醒，中森明菜心中一动，好像意识到了，为什么渡边万由美会有这样的表现与作为。

像是一丝不动声色的，对她这个“岩桥慎一女朋友”所表现出的善意。

可，真是这么回事吗？

中森明菜和渡边万由美打过几次交道，并不熟悉，但有限的、对这个精明的女社长的印象里，觉得她不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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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渡边万由美不直说，只以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来释放可能的善意，中森明菜就只能在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睁着眼睛看着她，在心里犹豫猜想。

仿佛，只要渡边万由美不主动把话引子交出来，她就只能身处被动。在意这位渡边桑的态度，让中森明菜觉得没有必要，但要说不在意，渡边万由美的存在感叫人不可能挪开视线。

中森明菜想着想着，忽地，心中产生一丝不忿。……好像在被这个渡边桑给牵着鼻子走似的！

对着事务所的这位渡边桑，中森明菜总是难以打住想东想西的念头。

可是，就算她笨拙，不干练，没什么聪明的头脑……

那又怎么样呢？

这一边，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简单的对演出准备情况的告一段落。话题结束，两个人住了口，目光在空气中轻轻相遇。

渡边万由美移动目光，看向中森明菜。正要说什么，看到她孩子气的那张脸上，那一丝不知从何处来的从容得体，不禁怔了一下。

待稍作反应，便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