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用手扇著濃煙跑出灶房,奇怪了,她才架了根柴禾進去,怎就出來這麽大的一股子煙哩。
早先她聽小香兒跟楚安說了,給楚戈煮的粥在灶上溫著,就進去看了看。
鍋裡煨著米粥,灶邊放著竹簍,簍子裡有小香兒洗好的菜葉,想來早先小香兒是要做菜粥使得,讓她叫回屋換了一身衣裳,興許就給忘,隨後又讓楚安叫走了。
瞅著也不能光喝白粥吧,所以秀娘就想幫著做做飯,炒幾個家常菜啥的她還是會,反正無論如何她是不想再喝菜粥了。
以前原主不乾活,灶裡的擔子就落到小香兒身上,說白了,她只會做菜粥,皺煮的差不多,把菜葉子揪開扔進去就得了。
可小香兒你好歹再澆上點油水擱點鹽巴啊,這清湯寡淡沒滋沒味的,叫人怎喝得下去麽。
早先原主怕說出來讓楚安抓著話柄,叫她自個兒煮去,就一直憋著沒說,把那些個菜粥晾涼喝下去就完事兒了。
剛秀娘把鍋裡的粥盛到一個瓦罐裡,騰出鍋灶好炒個小菜,她家地方小,連帶灶間也縮了一大圈,裡頭隻有一個灶台,一個灶眼兒,還有一個放碗筷的木櫃子,剩下那點地兒也就隻能擠一個人進去。
眼瞅著灶膛裡的火就要滅了,秀娘這下急了,滅了可怎辦哩,她跟原主都不會生火啊!
秀娘四下裡看了看,尋思著找個扇子扇扇火啥的。
忽的她瞧見立在牆角的一根長長的竹竿子,她腦中一轉,過去將這根竹竿放倒,拿起掛在一旁的柴刀砍出一節來,把前後的竹節捅穿,硬著頭皮跑到灶間,將竹筒伸到灶膛裡,嘴對著另一頭往裡送氣。
就這麽,星星點點的灶火才又著了起來。
秀娘瞅著松了一口氣,順手又塞了兩根柴禾進去。
謔!這回出來的煙更大,直把整個灶間都罩住了!
煙熏的人兒直掉淚,秀娘實在撐不下去了,忙又跑了出來。
娘咧,怎燒個火這麽難哩,難怪以前爹娘從不叫她進灶間,這不要命麽!
“咳咳咳……”
秀娘捂著胸口咳個不停,一轉身就瞅見個瘦高的身影闖了進來。
她微微一愣,只見來人男子二十多歲,小麥的膚色體格精壯,高鼻梁,唇微薄,長得十分的俊俏。
腦中的記憶讓她知道了來人是誰,隻是她沒想到,他們倆人會是這樣手忙腳亂的見面。
楚戈見到秀娘也是一愣,她這會兒頭髮也亂了,臉也髒了,眼眶子紅紅的,樣子有點嚇人。
然而灶裡還在冒煙,楚戈回過神來,忙走進灶房,不一會兒裡頭的黑煙就散了,煙囪裡飄出了嫋嫋炊煙。
出來時楚戈手裡抓著幾根燒了一半的柴禾,瞅見秀娘還沒走又是一愣。
瞧她一直盯著自個兒手裡的柴禾,那雙水透透的眸子好像能說話似的。
他訕訕的動了下身子,問她這柴禾擱哪拿的?
秀娘指了指院子口,剛她瞅著灶裡的柴禾沒了,就去那裡抱了一堆過來。
楚戈明白了,說那些柴禾是他早先上山打的,一直沒搬出來曬有些潮了,燒火可以,就是煙大了點。
秀娘聽了這才明白,合著是這麽回事,難怪煙氣那麽大哩,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燒火不知會掉淚。
楚戈盯著秀娘的臉看一會,張張嘴想著說啥,可又不知要說些啥,唇角動了動,避開秀娘的眼神往外頭走去。
楚戈的反應在秀娘的意料之中,她也覺得沒啥,反正楚戈就是這個樣子,打從一開始倆人見面,他就沒怎地跟她說過話。
“哎喲,我說你著啥子急麽!”
院子口忽然傳來這麽一聲兒,秀娘轉過身去,只見一隻老黃牛帶頭,拉過了一車的人。
車板子上除了楚安小香兒,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農家漢子,這人秀娘見過幾次,是住在隔壁的季老六,那天跟楚戈去找人也是他。
季老六拉緊繩子讓老牛站住了腳,下了車來先往院子裡看去,匆匆瞥了秀娘一眼,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對楚戈說道。
“哎,我就說你著啥急麽,瞧你小子跑的快著,上坡那陣害的我得下車拽著牛鼻子走,這下可安心了,你媳婦不好好的擱院子裡呆著麽,這回兒我可得好好瞧瞧我家這牛鼻子了,看看有沒有叫我給拽長……”
話說到一半,季老六忽的愣了下,又往院子裡瞧了一眼,只見秀娘紅著眼眶子一臉的狼狽,腳下柴刀竹竿子啥的撇了一地。
小香兒呆愣愣的坐在車上,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珠子,鬧不清狀況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楚安雖然不知是怎個回事,不過瞧著院子裡叫弄得亂七八糟,一定跟那個懶婆娘有關。
他皺著鼻子哼了一聲,從車上跳下來, 小香兒瞅著忙跟在後頭,叫他抱著下了地。
季老六疑惑的看著楚戈,朝秀娘那邊擠擠眉,“這是怎麽了這是?”
該不是這小倆口剛掐了一架吧,這手腳也忒快了!
楚戈把那幾根燒了半截的柴禾擱到地上,與季老六說了秀娘那濕柴禾架火的事兒。
季老六一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偏著腦袋直往院子裡瞧,“哎喲,都說新媳婦兒下灶鬧翻牆,今兒可算見著,好家夥,剛那股子動靜,都快趕上孫猴子踹翻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了。”
叫季老六瞧得臊了臉,秀娘臉上一紅,伸手將散下的一縷發絲撥打耳後,低下頭進了灶裡。
楚戈也是訕訕的,他走到院子外面,對笑的不懷好意的季老六說道,“六哥,我先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再給老牛扒些桔梗去,今兒走了不少路,也累著它了。”
季老六立馬收了笑臉,嘖的一聲攔住楚戈,憤憤道,“楚戈你個直愣子,你媳婦熏得倆眼兒直掉淚,就為了給你做這頓飯哩,且先吃去,東西一會再過來拿,又跑不了你的,真是的!”
他是要楚戈乘著檔口跟秀娘和好的了,他還是以為楚戈跟秀娘倆人是夫妻拌嘴來著,想著說和他們倆。
說完季老六朝楚戈使了個眼色,拽著老牛就走了,老牛撐著腦袋甩了甩倆耳頭,不滿的哞了一聲,極不甘願的邁開步子,它的桔梗還沒著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