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籠罩著沉默,每個人耳中只聽到在操場上活動的學生們之聲音,額頭都滲出汗珠。天氣並不熱,為何會流汗呢?
北條雅美凝視著我,動也不動。或許不到十秒鐘。但是感覺上卻有好幾分鐘之久!
雅美終於開口:「我已解開密室之謎,也證明了高原的無辜。」
「你……」我也能夠出聲了,雖然有點沙啞,「先坐下吧……有話慢慢的說。」
「對了,站在外面的話,其他學生會覺得奇怪。」長谷推著北條雅美的背部,走進來。陽子也跟著進入。
陽子隨手關上門後,北條雅美仍不想坐下。她咬住下唇,雙眼圓睜,盯視著大谷。
大谷說:「你說已經解開密室詭計?」
雅美頜首。
「你為何這麼做?是否和事件有關?」
雅美瞥了陽子一眼,回答:「我相信陽子……不,我相信高原無辜,所以才這樣做。她並非能夠狠心殺人的人,我心想,若能解開密室之謎,或許能知道什麼……至少,有機會洗清她的嫌疑!」
陽子只是低垂著頭。
從我坐的方向,看不清她是何種表情。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感覺上,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時,大谷深深歎息出聲。他似感到很可笑,望著我,說:「這可真令人難堪!前島老師,這位小姐似已解開折磨我這些時日的密室之謎了,也難怪人家常會說警察是搶走老百姓納稅的賊了。」
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好問雅美:「真的解開密室之謎? 」
她兩眼盯視著我:「當然!我打算現在在這裡向大家說明。」
「是嗎……」坦白說,我也不知如何應付這樣的場面。但,先聽她的話再說吧!「能請你說明嗎?」說著,我望向大谷。
他放下蹺起的二郎腿,很難得語氣嚴肅的說:「不聽是不行了,不過,還是在現場解謎吧?這樣是否事實也可一目瞭然。」
大谷站起身。
雅美雖略帶緊張,仍直視對方。相反的,我和長谷顯得很狼狽。走出教室大樓,不知何時,太陽已被雲層遮住,天空中開始飄落雨絲。我們踩在略微潮濕的雜草上,默默走向體育館後。館內傳出女學生的喊叫聲,以及球鞋磨擦地板聲。毛玻璃緊閉,無法知道正進行何種比賽。
來到更衣室門前,我們以北條雅美為中心圍成半圓形站立,掘老師也包括在內──這是雅美要求的!
雅美注視著更衣室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說:「那麼,我們開始進行。這間更衣室有兩邊出入口,分為男用和女用,室內雖以牆壁隔開,卻有能爬過的空隙,因此,可以說有兩種方法能進入。」
她的聲音很流暢,一定在腦海裡反覆不知多少遍了,而且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會出面。她就是這樣的人!
她接著提高聲調,指著男用入口說:「男用門自內側以木棒頂住,兇手無法從這裡逃出。那麼,只能認為是從女用入口逃走了,但,女用門卻上鎖。」
雅美一面說,一面繞到後面,站在女用入口門前。我們跟在後面。
「鑰匙一直帶在掘老師身上。因此,我想請教刑事先生……既然如此,兇手如何把鎖打開呢?最有可能的是使用備用鑰匙。」雅美望著大谷,「警方應該已充分調查過了,結果如何?」
大谷苦笑,回答:「很遺憾,查不出絲毫線索。一方面,兇手沒有打造備用鑰匙的機會,另一方面,調查過市內所有的鎖店,也一無所獲。」
雅美很有自信似的點點頭,說:「那麼,兇手究竟如何開鎖呢?上課時,我只是想著這件事,結果獲得一項結論。」她環視眾人一圈,像是參加辯論比賽般,「亦即,門本來就未上鎖,因此,兇手沒必要把鎖打開!」
「沒有這回事!」站在我身旁的掘老師大聲說,「我確實是鎖上了。那已經成為習慣,不可能會忘記。」
「老師是這樣做沒錯,但,事實上並未上鎖。」
掘老師想反駁,我慌忙制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否在鎖頭上動了手腳?」
雅美搖搖頭,回答:「如果動了手腳,警方早就查出來了。其實是另有方法能實現這項詭計!」
她從手上拿著的紙袋中拿出一個鎖頭,是剛剛去校工室借來的。
「這個鎖頭和當時那個型式完全相同,現在,我們也和當時一樣,在掘老師來到之前,把門上鎖。」邊說,她把鎖頭扣上門上的扣環,上鎖了。然後將鑰匙遞交掘老師,「這時,男用門當然能夠出入,而,掘老師帶著鑰匙來了。假定我是兇手,為了不被掘老師發現,會躲在更衣室後。」
她把身體縮進更衣室轉角,只露出頭來,說:「崛老師,對不起,請你像那天一樣把鎖打開進入室內。」
掘老師略微躊躇的看著我。
「你就照她的話做吧!」我說。
掘老師總算上前了。
在我們注目之下,她以鑰匙將鎖頭打開,拿起鎖頭,打開門後,又將鎖頭掛在門上的扣環內,進入更衣室。這時,雅美走出來,從紙袋裡拿出另一個鎖頭,那是和掛在門扣環上的一模一樣之物。
我低呼出聲,因為,已經親眼見到詭計手法了!
雅美拿掉掛在扣環上的鎖頭,以自己手上的另一個鎖頭替換,然後向室內說:「行了,請出來將門上鎖。」
崛老師訝異的走出來,在眾目睽睽下上鎖。
這時,雅美面向眾人:「這樣各位都明白了吧!掘老師鎖上門的並非原來的鎖頭,而是兇手掉包之物,真正的鎖頭在兇手手中。」
掘老師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問:「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雅美再次說明。
掘老師很佩服的說:「原來是這樣!因為我開鎖後有將鎖頭掛在扣環上的習慣,結果被兇手利用了。」
她的神情沮喪,似認為自己也該負一部分責任。
「正是這樣。所以,兇手一定是知道掘老師有這種習慣的人。」雅美有點自信的說。
「你為何知道?」大谷問。雖然被小女生解開謎題,他的聲音仍舊出奇的平靜。
雅美回瞪刑事,唇際浮現一抹微笑,慢慢回答:「不知道!是剛剛才知道的。但,我確信掘老師可能有這樣的習慣,否則,這密室之謎絕對無法解開!」
「原來如此!你可真是明察秋毫了。」大谷略帶諷刺的說著,接著問,「兇手後來的行動呢?」
「接下來就簡單了。」雅美雖然一面回答,仍拿出另一把鑰匙把門上的鎖頭打開,「打開鎖後,兇手在男更衣室內和村橋老師見面,設法讓他吞下摻毒果汁後,用木棒頂住門,再爬牆自女更衣室逃出。當然……」她拿出另一個鎖頭,接著說,「這時會用原來的鎖頭將門上鎖。如此一來,就構成完璧的密室了。」
只要揭穿,實在是很單純的詭計,但,若換成是我,想三天三夜也別盼望能解開謎底!
「有問題嗎?」雅美問。
我輕輕舉手,說:「你的推理很縝密,但是,有證據證明那是事實嗎?」
雅美淡淡回答:「沒有證據!不過,除了以上所述之外,我認為這個謎沒有答案,而,既無其他答案,當然只好認定這是正確答案了。」
我想反駁,但,出乎意料之外,阻止我的人竟是大谷:「雖無證據,卻能從旁佐證。」
包括我在內,連雅美也驚訝的望向他。
大谷冷靜的說:「依掘老師所說,那天有部分櫥櫃濕了,不能使用,對吧?」
掘老師默默頜首。我也記得這件事。
「那是門口附近的櫥櫃,所以,崛老師只好使用靠內側的櫥櫃。但,這裡面隱藏著兇手的目的!也就是說,對兇手而言,崛老師若使用門口附近的櫥櫃,會造成困擾。各位知道原因嗎?」
大谷輪番看著我們每個人,表情似等待學生回答的教師。
「我知道,因為會被發現他將鎖頭掉包。」還是北條雅美回答。
經她一說,我們也恍然大悟。
「沒錯!正因為如此,我才認為你的推斷正確。」
大谷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因為,我預料他一定會反駁!
「如果理解我的推斷……」雅美恢復嚴肅的表情,說,「那麼,高原就有不在現場證明了吧?」
「當然是這樣。」大谷回答。
但,我不明白兩人對話的含意。密室和不在現場證明有什麼樣的關係呢?為何會是「當然」?
「兇手在剛放學後沒有不在現場證明。」雅美面對所有不解之人,說,「因為要實現此一密室詭計,放學後必須潛伏在這更衣室附近等掘老師來。但是高原……」
雅美注視著一直保持沉默、站在我們後面的高原陽子。陽子彷彿在聽事不關己的話一般凝視著雅美。
「高原那天放學後直接回家,也和鄰居老夫婦打過招呼。」
「沒錯。」大谷冷冷接腔,「所以,高原小姐有不在現場證明。但……」他眼神銳利的望向雅美,「那只是限於你的推理正確。我承認這種推斷具有相當說服力,但,你過度肯定這次的命案是單獨犯罪了。」
「有共犯的可能嗎?」我情不自禁問。
「不能說沒有吧?確實,在調查會議上,警方是傾向於單獨犯罪之觀點,畢竟,交情再深,也不可能會找人幫忙殺人……但,那只是基能我們的常識範圍來推論。」大谷望著陽子,「依到目前為止的調查,我們不認為高原小姐有交情那樣深的朋友,亦即,我不得不為了曾經對她的不禮貌行為致歉?」
他的語氣還是很堅決,但是眼神裡卻含有某種程度的誠意。大谷在未聽雅美說明之前,早已解開密室之謎。我確信,他今天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求證,並且確認陽子的不在現場證明,所以才會當場提出「櫥櫃濕濡」之點。
「問題在於:是誰將鎖頭掉包……」大谷說。
相信在場的每個人一定都在想像誰才是真正兇手吧!
高原陽子仍舊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