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喜樂的話又在他心頭響起:“有時候,人和人之間就是講究個緣法。有的人見一面就成了知己;有的人同床共枕幾十年,還是形同陌路;更有的人,明明無仇無怨,但看見了就要不死不休,這都是前世的冤家對頭。”
或許,那小子說得有幾分道理。
林卓默默地想,於是點頭道:“也罷,既然你就是厭惡她,甚至害怕她,那就不要將她留在宮中,過兩個月,打發她去白馬寺吧。”
“白馬寺?”阮綿綿驚叫一聲:“武則天的那個?這……這寺廟還在呢?”
“差不多吧。”林卓一笑:“如今皇家的寺廟有兩座,護國寺不用說了,你知道的。還有一個就是白馬寺,京城中但凡有貴族女眷出家,都是發落在那裡。”
這怎麽能行?別說等不了兩個月,就算是能等,到了白馬寺之後也肯定露餡啊。算了,這事壓根兒就不能讓皇上參與,不然如何瞞天過海?
心裡想著,表面上卻欣慰吐出一口氣,阮綿綿道:“這便好了,就送她去白馬寺吧,我看她那個冷冷淡淡活死人的樣子,合該是不食人間煙火,想來出家這個結果很適合她。“
“對。”林卓點頭同意:“那確實是個心如古井的人,人心但凡是死了,那春光明媚的后宮,和暮鼓晨鍾的古寺,對她來說也沒有半分區別。”
“皇上。”阮綿綿忽然抓住林卓的手,輕聲道:“謝謝你。”
“好好的又謝我什麽?若非我知情,還真以為你這是小產後多愁善感起來了。”
阮綿綿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輕聲道:“我知道榮嬪這件事,我是有些被害妄想,可以說,這完全是我在無理取鬧,但您還是願意答應我,讓我如願,所以……我謝謝你!”
“被害妄想?”林卓仔細想了想,忽然撫掌笑道:“妙啊!這個詞用得極妙,細細想來,倒可以解釋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行為。”
阮綿綿:……喂!你這關注重點是不是有點歪?我想強調的明明是後一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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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不好了。”
突如其來的驚惶聲音,將徐太后的誦經聲打斷,隻嚇得她手中佛珠都掉了。
不怪徐太后大驚失色,從阮綿綿有喜後,可憐的太后實在是經歷了太多。尤其阮綿綿小產後在永裕宮鬧了一番,哪怕有小產做借口,這也實在是有違她的性情。
徐太后對阮綿綿還是很了解的,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把兒媳的反常表現扣鍋給了某些玄學。
於是今日撿起了許久不用的佛珠,打算臨時抱一下佛腳,為兒媳祈福,爭取早日再懷一胎,最好三年抱倆;同時,若是有被墮下的那個妖胎作祟,希望佛祖菩薩也能幫著鎮壓一下。
誰知一遍金剛經還沒念完,就又出事了,怎不由太后心驚膽戰。當下也顧不上掉了的佛珠,忙出了佛堂,對前來報信的宮女厲聲道:“你鎮定些,好好說,又怎麽了?”
“回稟太后。先前皇后娘娘在永裕宮,被榮嬪養得狸貓抓了一下,皇后娘娘生氣,就讓人打死那隻畜生,不成想……不成想榮嬪就從袖子裡掏出刀,要刺殺皇后,幸虧皇后娘娘身邊人多,才沒有讓她得逞,只是……皇后受了驚嚇,是被抬回坤寧宮的。”
“皇后沒事吧?”
徐太后就覺著心口一疼,急忙追問,聽見宮女說沒事,她這才放下心,連忙叫道:“快,給哀家準備軟轎,我要去坤寧宮。”
“太后換件衣裳……”
宮女小聲提議,卻聽徐太后急道:“這時候誰還理會這些?左右這也是大衣裳,不用換,去探望皇后要緊。是了,慈寧宮那邊知道消息嗎?”
“奴婢回來報信時,已經看見慈寧宮的軟嬌往坤寧宮去了。”宮女說完,到底忍不住小聲咕噥一句:“人家可沒想著過來告訴咱們一聲。”
徐太后就是一愣,接著皺眉搖頭歎道:“唉!我這姐姐啊……”余下的話卻沒有再說下去,聽說軟嬌備好,她便急匆匆往坤寧宮而來。
出了這麽大的事,兩宮太后都齊聚坤寧宮,其他新人自不必說。
獨有玉貴人,從永裕宮經過時,看到門口挺立如標槍的幾個侍衛,以及沒有一個人的院子,心中升起幾分悲涼,喃喃道:“說起來,榮嬪一向也算安分,怎麽就……唉!這會兒她心裡正難過,要不要……去看看?”
不等說完,就聽身旁宮女失聲道:“主子瘋了不成?您早說過,在這后宮裡,定要步步小心時時在意。榮嬪孤僻,從前和咱們也沒有往來,如今她對皇后娘娘做下這樣事,您倒要去看她?是怕皇后不恨上您?”
玉貴人也自知失言,點點頭歎了口氣,輕聲道:“是啊,我知道這麽做不妥,就是覺著……罷了,早知這后宮中多得是勾心鬥角,咱們能明哲保身,就已經是菩薩保佑,又哪有余力關心別人。”
說完正要舉步,卻見一個少女走到永裕宮門前,和侍衛說了幾句話,然後便昂首走進院中。
玉貴人納悶道:“若我沒看錯的話,那個……似乎是坤寧宮的醫女,她是皇后娘娘的心腹,這會兒不守著娘娘,倒過來這裡做什麽?”
“誰知道呢?左右不關咱們的事。”宮女催促著:“主子,咱們快去坤寧宮吧,別人都到齊,就缺了您,那就不好了。”
“好。”
玉貴人點點頭,摁下滿腹疑慮,來到坤寧宮。
一進寢殿,果然見除了榮嬪,各宮人都來了。兩位太后坐在床前,上下打量著她,似乎有些不悅。玉貴人向來膽小怯懦,看見這陣勢,就有些腿軟,行禮時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抖。
“嗨!我也沒受傷,結果驚動了這麽多人。”
阮綿綿倒仍如從前,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還對身旁安嬪道:“你去坐那邊,讓玉貴人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