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鱗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血月當空照――斫賊（八）

  貼著牆根，小德金溜進了往日很少來過的混居區。說來也怪，雖然他的職業是遊吟詩人，但是真正撂地演出卻基本都是在其它地方。剛開始從事這個行當的時候，他的本事還架不起一場精彩的表演。而當遊歷了諸多國度、積攢了一肚子故事和講故事的技巧，他再回到雷齒鎮做的頭一件事情就是給自己盤下個店面，每日做那開門迎客的生意，也無需再去撂地受那風吹日曬。

  “令人難以置信的犯罪……”小德金心中默然。他沒有使用“邪惡”那種涵義更為廣泛的修飾詞，而是用“犯罪”這個衡量社會道德標準底線的詞匯。雖然經過一系列的查證，已經基本確認了事實的真相，但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何有人敢於試探永序之鱗商會的底線。特別是，這個煉金藥劑師公會明明是正兒八經的合法行會。“……他們怎麽敢去提煉月亮糖牟利?”

  為了給自己的一個故事進行收尾，為了給那慘死的小女孩一個交待，這個遊吟詩人先是去考察了那個商隊的罹難地點，圈定了幾個特別有可能的盜匪人選。然後，他又動用了自己明星般的影響力，通過走訪一些對其故事分外著迷的粉絲群體，比如諾姆城的戍衛隊長官，又比如和一些黑市商人頗有淵源的掮客經理，從他們口中獲悉的點滴線索。就像是順藤摸瓜，小德金順著線索上溯，最後才確定那些月亮糖都是從雷齒鎮的混居區流出來的。

  鑒於月亮糖提煉難度，在雷齒鎮中有能力大規模提煉這種煉金產物的團夥，毫無疑問就只有那個煉金藥劑師公會了。與此同時，白天偷偷返回雷齒鎮的小德金還探聽到了一則消息:曾經在混居區街頭稱王稱霸的半獸人格勒又回來了。據說，這個格勒這幾年和一個名為烏古魯的山丘巨人走得很近，後者的手下就是地精和……豺狼人。

  在編排故事方面，凡是能夠成名的遊吟詩人全都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天賦，小德金亦不例外。因此，他沒費什麽力氣就將諸多的可能性串聯到了一起，硬生生拚湊出了和事情的真相幾乎一般無二的猜想。他已經基本肯定了，殺害小女孩一家的應該就是烏古魯。因為在商隊裡發現了月亮糖，所以他才找上了半獸人格勒。兩個盜匪頭子一拍即合，準備一起乾一票黑吃黑的營生。

  “他們算準了，煉金藥劑師公會不敢聲張，”小德金內心篤定地想著，“兩夥人合兵一處，共同來襲擊這個公會總部，為的就是牟取公會通過犯罪積攢下來的一枚枚金卓戈、銀凱特。”他伏低身子，又溜過一個街道拐角，貼近了煉金藥劑師公會後院的牆壁。此時，小德金身上已經沒有之前為了遠遊采風而特意準備的小藤箱了。他外邊套了一件黑褐色的帶兜帽罩袍，小銅鼓、響板、排笛、鐮刃劍、十字弩之類的遊吟詩人冒險器具，全都妥善地放在一個個衣兜裡面。

  ……

  格裡斯·“惡魔腸胃”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兩名守衛為其推開了覲見室那足足有兩個人高的箍鐵大門，邁步走入了煉金藥劑師公會頂層的廊道之中，他決定親自去解決掉自己的麻煩。

  他手裡拿著一塊截頂立方體符文石。雖然它現在還灰撲撲的，正處於休眠狀態，但是其深邃之處，也許有幾點零星的魔法火焰在跳動，只有格裡斯那敏銳而洞悉一切的眼睛才能夠察覺。

  確實，在未經受過特別訓練的人眼裡，它只不過是一塊帶著怪異十四面的劣質玻璃製品，就好像是雜耍小醜使用的華而不實的便宜道具。可實際上，為了得到用來製作這塊符文石的原生結晶，格裡斯就花費了將近兩百枚金卓戈。沒錯——是金卓戈——是相當於四千多枚銀凱特的一筆巨款。而將其切割、打磨成所需的形狀，以及為上面請微雕大師特地在各個無月之夜刻繪的一組組符文，同樣也讓格裡斯破費了不少。結晶中的強大咒文，更是用鮮血與痛苦換來的，甚至是格裡斯自己的鮮血。

  現在，是時候檢驗這筆買賣值不值得了。就是現在，格裡斯心裡想著，該動用自己的新玩具了。他快速咬破了自己的拇指，在空氣中刻畫著符文石的啟符文，運用嫻熟的技巧打開了加諸於符文石上面的封印。在大腦的興奮情緒以及手中符文石快要沸騰的法術能量的雙重作用下，他幾乎感覺不到疼痛。當他把咬破的拇指按到符文石一個頂點截面上，血液在流出來的瞬間就變成了不詳的黑色。同時，格裡斯念出了一個有力量的字詞，血滴立刻蒸發成一股辛辣的煙霧，形成一個小頭骨狀的蘑菇雲。那些微雕的符文串閃耀著，似乎活了過來，綠色的線條明亮地照亮了它的輪廓，然後逐漸消失為不那麽可怕但仍然可見的光芒。

  格裡斯迅速而熟練地對著其它七個頂點截面重複這個過程。完成之後，他就小心翼翼地把這塊拳頭大小的符文石捧在兩手之中。頓時，一幅幅黯淡的畫面在符文石六塊比較大截面上面閃現出來，他可以看清發生在一樓大廳的那片混亂以及正在發生的大屠殺場景。不是在廊道裡向下俯視，而是置身於戰場之間，而且是從六個不同角度觀察著戰場上的一切。突然，一陣晃動感傳來，那是格裡斯腦海中的視覺景象晃動了一下。他在符文石邊上不耐煩地輕輕拍了一下，畫面才穩定下來，戰鬥的場景清晰可見——好吧，幾乎——畫面上還是依舊有一點淡綠色，不管總體效果還算是可以接受。

  不管了，多大點事！格裡斯知道，製作這種符文石的技術是源自那位奎斯大人遠征拉姆齊時，從那位被其消滅的侏儒虛擬遊戲之神處獲得的“腦機操控技術”。因為他買到的符文石還不能算是極品，而且製作者也不是商會注冊的匠人(他們製作這些東西都需要報備且每件產品都要有標簽，格格裡斯考慮過之後決定放棄)，所以略微有點瑕疵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只要不耽誤使用就行。”格裡斯心想著，然後又呼喚出幾個有力的詞語。霎時間，一樓大廳裡就傳來一陣“哢哢嚓嚓”的牆壁破裂聲，六個身材、外形皆不盡相同的“魔物”樣的東西就從牆壁裡走了出來——格裡斯剛剛啟動符文石就是讓其與它們進行連接，他腦海中六組合二而一(但並不是用真正的眼睛來“看”，而是直接反饋進處理能力更強的大腦裡，因此使用者不會產生混淆感)圖像正是這六個“魔物”各自的視野。

  此時，格裡斯就感覺自己像個大師一樣，在玩著某種龐大而神秘的遊戲。那幾個“魔物”都是他的棋子，聽從他的大智慧，可以隨意被其移動。他不由自主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月亮糖扔進嘴裡，大口大口地咀嚼著。這種掌控感實在是太令人沉醉了，他興奮得幾乎要叫出聲來，他感覺自己此時此刻，無敵！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比你這種掌控全場的感覺。

  “甜蜜的，甜蜜的暴力！”格裡斯低吼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