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鱗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機械飛升（一十六）

就連亞薩斯有些驚訝，他打開的那扇異界之門裡面，此時居然會如同井噴般湧出如此之多的深淵惡魔:不僅僅是狂戰魔、六臂蛇魔之類的中高階塔那厘了，甚至就連一些巴洛炎魔乃至巴洛領主都從這扇異界之門走出。只是，他們雖然是借由亞薩斯打開的大門走出，但是卻仿佛連看一眼這個半惡魔的惡魔領主之子都欠奉，走出異界之門之後就匆匆向著一個方向猛打猛衝。

“這是怎麽回事?”亞薩斯心中暗忖。眼尖的他，在那些惡魔之中發現了幾個獨特的身影。

其中一個存在，是在一群蹦蹦跳跳的希爾魔隊伍裡的，有著病態地純白色皮膚，瘦削的，沒有任何毛發的人形生物。如果不是他的身體不斷滲出心靈黏液，普通的凡人絕對不會認為他是惡魔。

“維茵?”亞薩斯認出這個惡魔。

作為一名獨立的惡魔領主，詭計多端而又智慧超群的維茵並沒有屈服於自身的野心，而是服侍於格拉茲特，並從他的君主那裡獲得驚人的寵眷。但實際上，維茵的邪惡與殘酷足以匹敵格拉茲特，這也很好地解釋了這兩名惡魔之間的關系。

身為格拉茲特的重要智囊和首席外交官，維茵曾經拜訪過無底深淵中幾乎所有的惡魔領主的宮庭，雖然其中某些領主對他的諸多借口與要求深表憎恨並渴望將其毀滅，但憑借他自身威力和主君的勢力，所有的惡魔領主都會對維茵表示敬畏。

亞薩斯發現，維茵這位“烏黯主君的忠臣”似乎有些問題，其蒼白的皮膚上有些焦黑色的灼燒痕跡。就連其身上那件永遠熠熠生輝的法袍上面，那些用秘銀縫製出來的痕跡都有些破損。

在維茵的不遠處，亞薩斯還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惡魔牛頭怪:他有由青銅色鑄成的高大身軀，鮮血狀的瘢痕從其銅製的身軀縫隙間汩汩流出。“奧范斯，”亞薩斯認出了這個牛頭怪。

奧范斯並不是什麽牛頭怪，而是被人用法術暫時扭曲了身形，他的本來樣貌是無底深淵目前已知最為高大的巨牛魔。奧范斯的身高超過兩百尺，平日裡不停地在阿茲格拉特邊境地帶巡邏著，並遵從格拉茲特的個人命令，保護旅行商人免遭其國度內極少數強盜的掠奪。

同時，格拉茲特還發布了關於禁止任何針對佩戴六指符號者進行盜竊行為的禁令，而任何生物或勢力如果拒絕服從此禁令，也都會被奧范斯找到並毀滅。不過，這只看起來笨重呆板的野獸也會向那些被保護者索要貢品，而他得到的大部分財物都會被送到銀宮的藏寶密室。

如果他以本來面貌降臨物質世界，一來會引起別人的關注，二來則是會對那扇異界之門造成很大的負擔——“嗯?”想到這裡，亞薩斯突然又有些猶疑，“不對啊，即便是被施展了變形術，可是這夯貨穿過異界之門，我也應該感受到一些壓力啊?不可能完全無感，除非……”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聯袂而行的另外兩個邪魔身上。

其中一個稍稍明顯些，是個魅影蕈模樣的女人。她滿身汙穢，外形就像一個未完成的人體雕塑，軀乾由不斷冒出黃色煙霧的扁片和卷曲的菌類植物組成，碰巧形成了一個富有風韻的女人狀形體;四隻纖維質的怪角從眉骨伸出，手上長著尖利的長爪;她的下半身是一捆卷曲粗壯的長鞭似的偽足，表面附著真菌，皮膚上滿是灰色，藍色，紫色和黑色的令人作嘔的旋渦狀皮癬。

而另外一個邪魔，則好像一團遊移不定的陰影。只是亞薩斯用真實之眼法術才能看清，這團陰影裡面隱藏著一位皮膚漆黑的、人類女性模樣的惡魔，她的兩隻手上都長著六根指頭。

“嘶——”

看到這兩個存在，亞薩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隨後趕緊將視線移開——雖說他心裡跟明鏡似的，“真菌夫人”祖格莫伊和“影魔女王”瑞克斯薩莉肯定也發現了自己的關注，但是這二位如此掩人耳目地降臨物質位面，如果因為他而暴露了行蹤，那麽他的小命也就活到頭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亞薩斯念頭急轉，他現在已經隱隱感受到了陰謀的氣息，“三重詭計，三個惡魔領主……外加一個比次級惡魔領主還要強大的巨牛魔，吾父到底準備乾些什麽事情?”

……

即便在親手殺戮了眾多惡魔之後，哈拉蒙德依舊無法明確區分一些敵人身上的**結構與使用的造物。在某些惡魔身上，這兩者堪稱天衣無縫，是無機和有機的完美結合。

這些怪物並不披掛鎧甲或持握武器。他們的鎧甲與自身的皮膚都是融為一體，而他們使用的武器則有許多乾脆就從肢體中延伸出來、長出來的，就像人類所具備的手指或口舌一樣。

對此，哈拉蒙德既厭惡又敬慕。

他厭惡它們是出於人類對完美的過度追求。他敬慕它們則是認同他們作為強大敵人的寶貴價值，這位格林家族的大少爺正是通過擊敗這樣的敵人才能步步邁進，逐漸將自身的潛力發揮到極致，繼而向那個亞薩斯發起挑戰。“我們永遠都需要一個對手，”他想起自己昔日在君臨城大學念書的時候，曾在一本書籍上看過的話語，“一個具備可觀力量與強勁韌性的真正對手。唯有借助這樣的對手，我們才能恰當地評估自身實力。”

然而，當前局勢所牽涉的絕不僅僅是武藝與作戰實力，而是彼此之間的聯系能力。

被惡魔大軍裹挾——哪怕這些惡魔好像並不是為了他、休·胡德、老威瑟、戈林多而到來，更像是有目標的向一個方向急行軍——他們就像迷失在沙暴裡的旅行者，甚至互相都已經失去了聯絡。

哈拉蒙德此時感覺自己的情況還好，因為他邊打邊走，踩著鼠人與惡魔的屍體居然一路走到了艾拉維拉改造人軍團構造的陣地附近。這裡的敵人數量不多，除卻一開始的試探性進攻，那些惡魔們似乎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再消耗有生力量。

艾拉維拉們的指揮官破城者將整支軍團都投入到了防守之中，他也沒有反擊的余力。現在的戰況糟糕透頂，雖然他們事先已經得到過頗為嚴厲的警告，但實際情況相比之下還要險惡得多。

因為異界之門洞開，所以來自無底深淵的影響，深深地作用在商業區戰場這片土地上。

這裡的大氣環境變得十分惡劣，狂風不斷肆虐。除了槍炮的炮彈與槍彈，其它遠程武器的彈藥都變得有些無力。那些射出去的弓矢，沒飛出去多遠就變作風中枯葉，極大地偏離了預定軌跡。

於是，破城者就和另外幾位高序列艾拉維拉，共同指揮著兩百多名改造人戰士。他們以彼此相對的幾棟建築物為防禦陣地，構建交叉火力防禦網，對來犯的惡魔進行堅決阻擊。

只是，被動的防守讓整場行動充滿了徹底失敗的意味，而艾拉維拉軍團顯然並不喜歡品嘗這種滋味。而若要轉敗為勝，他們就別無選擇，只有著手彌補現狀。因此，他們也會分散成搜索陣型，以四、五人小隊的形式，尋覓那些被打散的埃賽勒姆守衛兄弟。

在擔負收攏其他失散單位責任的同時，這幾支小隊還要為軍團找到一條道路撤離，他們要到一些地標作為參考——依舊是因為無底深淵的作用，埃賽勒姆商業區已經變得和之前大不相同。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發現了哈拉蒙德。驗明對方不是惡魔，作為可戰之力，哈拉蒙德自然也就被艾拉維拉小隊吸納進隊伍裡。 他不禁在琢磨，自己那幾個同伴有沒有遇到這種好事。

商業區此時的環境令人惶惶，就仿佛把那令人窒息的無底深淵切了一小塊投入到物質位面，捏咕捏咕重新做成新的可怖之地:乳白色的天空動蕩不安，被惡魔們引發的風暴所侵染;遍布廢墟、起伏不斷大的地面上鋪滿鏽紅沙土，從中生長出一片令人作嘔的草甸。

野草那灰白莖稈的顏色如同髒汙冰雪。每根足有大腿粗的草莖都筆直地躥到二十米高:粗糙，乾燥，枯脆。它們在充滿不正常氣味的微風中輕輕擺動。由於其高度驚人，因此在地面位置上，莖稈搖曳的吱嘎呻吟就淹沒了一切聲響。在這片不時發出嗚咽聲的草甸裡穿行的艾拉維拉小隊，仿佛變成了麥地裡奔竄的田鼠。

側面的能見度極其有限。在他們這些人的頭頂上方，那些不停擺動的挺拔野草直刺向渾濁天穹。眾人身邊的莖稈生長得頗為密集，視野僅有區區數米。

有些草莖根部都擠滿了腫脹的黑色幼蟲:它們是如人類腦袋大小的圓形生物，像惡性腫瘤般成群簇擁在距離地面一米之內的位置。這些幼蟲除了緊緊攀附住草莖之外，唯一的行為大概便是吸食汁液。它們還會發出一種詭異的嘶鳴聲，這讓草甸之下的古怪環境越發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