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鱗 第一百四十二章 銀武士蜻蜓切

“你們一家共有五口人，按每人三十銀凱特計算，需要繳納共計一百五十枚銀幣，”原先城市護衛隊的幾名士兵破開了一戶人家的大門後，為隨行的倭桑自由民劍士做著翻譯——這是附魔奴隸項圈的功能之一，憑借此物奴隸可以識得主人的設置好的一些話語。對著瑟瑟發抖的戶主，同樣是諾姆本地人的士兵好心勸道:“舍財不舍命，若是沒有銀錢，趕緊拿些值錢的東西抵數，我好替你……算了，你還是得快點拿個主意罷。”

可即便是這樣，小門小戶的人家也只能湊出價值不到六十個銀凱特的財貨家資。不聽任何哭訴，不停城市衛隊士兵代為請求的通融。帶隊的自由民劍士揮了揮手，兩名杜跌武士抽刀向前將意欲奮起反擊的男主人直接砍倒在地。不過他們卻也不傷性命，只是將其砍傷之後丟到門口的寬尾拖車之上，再威逼其家人按次序互相捆縛雙手成一串後拴到拖車後面，繼續向下一家走去。

站在諾姆議事廳之中的布列塔尼在宣布成為僭主之後似乎有了些底氣，他大聲地質問著先遣軍指揮官關於“戰時稅金”的相關命令:“將軍閣下，為什麽要冒著失去城市民支持的風險，一次性征收如此之多的臨時稅金?”說話的時候，他還特意在“臨時”二字加重了語氣。

可是此時的倭桑將軍卻根本沒有心情去回答這位蕞爾小國新近國主的話語，他的目光早已越過議事廳的窗欞，緊緊盯住執政官官邸之外的廣場。隨著高聳的門型建築物上最後一塊青石敷設完畢，隨行的法師將六壬式盤適時遞了過來。再次檢查一遍，確定各個刻度標記的位置所設無誤後，倭桑將軍將象征先遣軍團指揮官的短劍鄭重插入法器正中的凹槽之內。這面六壬式盤其實開啟傳送門的鑰匙，經過多番校正之後的指令借由此物跨越了沙漠和大海的距離，氤氳著綠色光芒的大門憑空出現在諾姆城的心臟腹地。

“你們這是！”美帝奇法老王繼承人出身的布列塔尼自然是有些眼力，此時其已被震驚得無以複加。原本他以為倭桑人喜歡在城市中心築造的門型建築只是為了彰顯武功，可是誰承想那居然是一座座聯通各城市的戰略法術造物。這很明顯不是其昨天見識過的那種即時性陣法，而是一種持續性的半永久傳送門。同時他剛才提出的問題也有了答案，為何倭桑人要臨時征收沉重的戰時賦稅，又為何要逮捕如此之多無力繳納稅金的諾姆城市民——那些人恐怕已經被成批地“利用”掉，來作為支持這扇巨大傳送門的能量來源。

憤怒已然出離，可布列塔尼必須繼續忍受。在這一刻，他深刻地體會到了頭上藍寶石冠冕的重量，其身上所披曾魂縈夢牽過無數回的赤羽之袍上似乎也沾染了斑斑血跡。

隨著傳送門穩定，首先跨越空間奔赴諾姆城這塊海外飛地的是倭桑赤備隊，這隻由重裝騎兵組成的軍團全員身著重型鎧甲，手提加長刺槍，馬鞍上還懸垂著小斧或破甲錘等近戰武器，其胯下皆是純血統良種的戰馬，生得高大健碩，透著精神，油光水滑的粟色身形就像是畫家對寶馬良駒的完美詮釋。赤備隊皆是自由民劍士中驍勇者出身，哪怕作為仆兵也要有著自由民的身份。他們因全員著火紅顏色的鎧甲而聞名，此時的馬甲都堆疊放置在後方仆兵所驅使的輜重板車之上。

在赤備隊之後，跨越傳送門而出的是背負著弓身長達六尺長弓的弓箭手部隊。他們依靠帶有“偏心”設計的倭桑製式長弓，可以六息一箭的射速，射出在兩百步內可穿透鐵甲的三尺重箭。除了弓箭裝備，每個弓箭手的箭斛上都懸掛有輕型蒙皮圓盾，腰間也跨有短劍。在敵人衝破遠程封鎖來到近前的時候，可以立馬掣下弓箭化身持盾武士與之交戰。不同於赤備隊沿著諾姆城中軸線行走來煊赫聲威，倭桑弓兵部隊在走出傳送門之後，直接在其各自隸屬的番隊長和旗隊長的帶領下迅速成扇形鋪開，搶佔了城中的製高點進行禦守。

他們這是在為之後大人物出場做警戒工作。隨著法師部隊向天空發射火球術作為預告，一架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中型艦船從傳送門中緩緩駛出。在附加的浮空效果作用下，這件承載著倭桑帝國永恆榮耀的法術造物就像是真的艦船一般徑直泊靠向位於傳送門之後的諾姆執政官宅邸。看著先遣軍團的倭桑將軍以極盡謙卑的姿態跪伏於地，布列塔尼也不由得膝蓋一軟。只是在最後關頭理智和尊嚴的博弈之中，還是後者站與上風，這位剛剛宣告天下的法老王單手撫胸彎腰，行了美帝奇帝國的拜見禮儀。

懸空艦船之上飛射出一條作為舷梯的赤紅色地毯，大量的精銳忍士和總大將親衛先行走下船來。前者往往身形一閃就隱蔽在執政官宅邸的某個角落的陰影之中，後者則是按照早已演練好的陣型馬上接管了這座諾姆城中心建築的防守工作。數名太監在前後奔走，要仔細檢查迎接禮儀是否合乎規製，可是原本坐立於艦船之內的倭桑貴人已經按捺不住，自行從船幫之處躍下。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砸穿天花板的銀甲武士徑直落在了議事廳正中。

倭桑帝國的傳奇武士，號曰帝國之劍的總大將就這樣出現在諾姆城權力中樞。先遣軍團的指揮官帶領眾人向這位包裹在秘銀全覆式鎧甲之內的最高長官行跪拜大禮，在一片頌祝聲中銀武士揮了揮手下令封鎖此處，準備召開對美帝奇帝國全面征服的會議。雖然他佔據了原本屬於此地主人的位置，可是高約七尺的秘銀鎧甲套裝根本無法塞進小小的柱座之內，眾人隻得隨其一起站立參加這次會議。

原本撫胸彎腰的布列塔尼，此時才抬起頭打量起這位倭桑帝國軍事首領。之前也列席過元老院表決遠征美帝奇會議的布列塔尼原本認為倭桑貴族都是和先遣軍指揮官似的:習慣穿著華貴服飾、嗜好各種奢華享受;說話喜歡引經據典，聊天還要拐許多彎子;很少習練個人武藝，大多數時候都要依靠杜跌武士作為護衛才敢出現於戰場之上。可總大將似乎是和元老院的參議截然不同的倭桑貴族，他的言行更像是一個粗鄙武士，直接得令人發指。

“經過證明絕望之壁並不能讓倭桑人絕望，諾姆城業已落入吾等掌握之中。可這並非是終點，甚至連這場戰役的三分之一都算不上。那個傳承了許多年的大維術爾仍未授首，美帝奇的偽王仍高居王座之上，北方之塔仍矗立於這片土地的之上。所以秉承元老院和倭桑帝國的意志，本大將親自前來坐鎮此番征討。我現在命令爾等天下布武，十天之內讓戰火和烽煙重新點燃這片沙漠。二十日之後，倭桑大軍將統轄新歸降的奴隸軍團將劍指美帝奇的心臟！”

不同於活像是個偎縮在窩裡野獸一樣將自己裹在赤羽大氅之中的布列塔尼，此時在議事廳之內的其他人都是總大將的忠實擁躉，以先遣軍團的將軍為首的眾人對其天下布武令赫然唱喏。他們都知道此乃元老院同意啟動全面戰爭，意思就是可以通過隨意征發奴隸來作為向美帝奇帝國開戰。在一個以奴隸多寡衡量爵位高低的國度，類似的機會其實並不算多，這是武人提升自己在倭桑地位的絕好機會。 在短短的軍事會議之後，總大將僅僅留下了先遣軍團將軍一人進行召對。

“四郎，青足龍蛇族群是否投放妥當?”冰冷的銀色盔甲裡流露出略微帶著點溫度的話語，這讓年紀已經超過百歲的倭桑將軍有了些感動之意。他強忍住對那些渾身冰涼、外表暗淡、骨骼松軟、皮膚汙穢、脾氣暴躁、眼睛狡黠、氣味難聞、聲音嘶啞，不僅會噴吐閃電，似乎也會分泌毒液爬蟲的憤慨，用一種懇切而又簡潔的話語回答自己舅父的提問:“回稟您知曉，青足龍蛇已經皆盡釋放出籠，為此額外折損法師五人，自由民劍士一百，杜跌奴隸武士若乾。還請總大將賜罪。”

“何罪之有，”藏在內部操控著高大銀色附魔鎧甲的總大將踱步到倭桑將軍的身側，原本還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可是想起自己身上這身甲胄賦予的力量馬上收回了手掌。他拔出腰間足夠巨人使用大小的刀鋒，“唰”地一聲批向前方，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小蟲被切為兩段:“四郎、這蜻蜓切和這具狀秘銀甲，三者才是本大將可以放心倚仗的。那些青足龍蛇和這些小蟲兒一樣，都只不過是試探之物而已。”

倭桑將軍猛然將目光看向了落到地面的飛蟲。“元老院……”他的話語被蜻蜓切劈開陶瓷地面的聲音所掩蓋。“四郎，可還記得舅父教授你的劍法?臨陣練劍，也好過全無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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