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鱗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魔法禁區（五）

擦去權杖脊上的血和腦漿，他面無表情地同那支增援狩獵連隊的首領打了聲招呼，用低沉的喉音說話。他環顧四周，看見自己的衛隊長一邊刷去盔甲上的泥，一邊罵罵咧咧。

“多少損失?”當走到衛隊長身邊時，他問道。那隻純血蛇人抬起頭來，眼裡充滿了憤怒。

“太多了。三十六名騎士，三十六匹馬，還有一些蛇人和戰馬都受了重傷，變成了殘廢。”就在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匹馬痛苦的嘶叫被壓製住了，“這還不算那些戰死的純血蛇人步兵，他們都很年輕，還缺乏必備的戰鬥經驗。該死的，這情況糟糕透了！”

“對，”沃拉博說。

“祭祀大人，你還好嗎?需不需要為你召喚原初蛇人醫者?”看見血從沃拉博的手臂上滴下來，衛隊長問道。沃拉博低頭看了看傷口。

“沒什麽。早該料到的。”他無所謂地說。

“沒錯，現在最好不要展現出軟弱。”衛隊長嘟囔著，朝增援連隊的人點點頭。那些人正忙著把蛇人、飛猿和凶暴猿的屍體分開，前者經過收殮，被暫時放入裝甲大篷車的車廂裡安置，而剩下那些慘不忍睹的怪物屍體則全都被堆了起來。

和許多人固有認知不同，冷兵器之中，刀劍因為通體都是金屬製成，所以它們的份量其實比一般的戰斧要沉重。那支狩獵連隊之所以會裝備戰斧，是因為它除了能夠用來作戰，其實還是一種非常趁手的生產工具。

他們勤奮地工作著，在幾分鍾內就生起了大火，空氣中充滿了燒焦的皮肉的臭味。

那個狩獵連隊的首領面皮上布滿黯淡的色斑和褶皺，看起來非常年邁——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嘴裡叼著用毒蛇樹木料做成的煙鬥，鼻孔裡冒出藍色的煙霧。

“蒂利翁首領，”沃拉博走到這位狩獵連隊的首領旁邊，同他打了一聲招呼。

之前在邪惡之心位面時，雖然這個蛇人老者曾經和沃拉博所在的聚居點一度處於敵對戰爭狀態，但是沃拉博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確是需要對方的支持。

因為，他馬上就要施展一個強大的法術，召喚舍爾魯帕賽特的力量降臨到這片土地。在那之後，以這片惡魔農場為中心的方圓十幾平方公裡之內，將會被轉化為一個人造的死魔法區域——所有和魔法相關的力量，一經使用，當時就會被舍爾魯帕賽特所吸取。

即便是他這樣的高階蛇神祭祀，也必須要暫停一段時間。他必須等待蛇神面具適應了這個領域，方才能夠重新獲得施法的能力。而在此期間，蒂利翁的力量則成為了不可或缺的依仗。

“沃拉博祭祀，”蒂利翁不鹹不淡地回應了沃拉博，吧嗒著繼續抽了兩口煙草，“你並不用擔心我作出的承諾，當大毒蛇降臨之時，我會為族群的生死存亡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沃拉博點了點頭，說道:“多謝你的慷慨，不過，你所承諾的戰爭兵器我為何沒有見到?”

“你會見到它們的，”蒂利翁的眼皮眨了眨，露出一絲狡黠神色。很快，仿佛是為了呼應他所說的話語，地面開始隆隆作響起來，宛如地震一般。

大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幾個蒂利翁手下的蛇人技師忙來忙去，一邊驅散了周圍的蛇人，一邊引導著地下的那台巨大機器破土而出。沃拉博一直緊緊盯著這件兵器，蒸汽和煙霧從它包鐵的肚子裡翻騰而出。

這台機械由一組履帶車輪支撐，頭部有著一個不斷旋轉的巨大鑽頭，運行在地面之下由它自行挖掘出的隧道裡面，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和震顫。

活塞上下運動間，湧出嘶嘶的灼熱蒸汽，巨大的齒輪和杠杆在轉動時發出著哢嗒聲。濃密的黑煙從這頭鐵甲巨獸身上的四排煙囪裡噴湧而出。當蒸汽排放時，汽笛會發出尖利的哨聲，響亮的警鍾因鐵錘擊打而敲響。

在機械的圓形前部，留有一張巨大的蛇人先祖臉龐，肖像上精心地鑲嵌著縱橫交錯的金線和銅條，巨大機器的轉輪每轉動一下，十根連接杆在起落時不斷發出一種有節奏的嘶嘶聲和尖響，就像神祇在發出呼吸。而在這台機器的後方，則連接著四個類似裝甲篷車似地的車廂，只不過這些車廂的裝甲更厚更堅固，同時裡面還有一些拿著弩箭隨時準備射擊的射手駐防。

隨著金屬抗議的尖叫聲，這頭巨獸放慢了速度，沃拉博被籠罩在一團黑煙中。他咳嗽著，眨掉因灰塵和煤煙的襲擊而流出眼淚。機器緩慢的呼吸最終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排放蒸汽的長笛。當煙散去後，他看到一群滿身煤灰的蛇人技師——既有原初蛇人，也有純血蛇人——遍布各個車艙給杠杆和齒輪上油，確保一切運作正常。

在噴吐著蒸汽的引擎之後，大量看起來是煤炭的東西被蒂利翁的手下從附近的裝甲篷車裡找出來，用鐵鏟轉移到從這台戰爭機械內部伸出的一個敞開的托盤裡;一根和人的身體一樣寬的軟管被移動到位，它的金屬夾固定在引擎彎曲的表面上， 開始將裝甲篷車車廂水桶裡的清水泵入巨獸的腹部。蒸汽騰空，這頭巨獸似乎在因口渴被緩解而心滿意足地嘶叫著。

“這是裝甲地行蛇，為了攻克這座堡壘般的惡魔農場，我們得準備一些真正的武器。”

蒂利翁自豪地對沃拉博講道，絲毫不在意祭祀周圍一些純血蛇人騎士流露出來的敵視目光。他們根本不懂自己正在見證什麽，蒂利翁心想。

他曾經作為殖民掠奪團隊的一員，參加了對於一個充滿機械工藝位面的進攻。

掠奪團失敗了，他們的戰隊在那個世界的戰爭兵器面前折戟沉沙，很多蛇人都被俘虜成了奴隸;可蒂利翁卻成功了，在當奴工的那段日子裡，他從頭學會了很多機械製造方面的技藝。當其想方設法逃回邪惡之心，這份手藝讓其成為了聚居點內的實權人物，甚至比蛇神祭祀更有威信。

面對這個信心十足的老者，沃拉博也只是吐了吐蛇信，說道:“我希望並且願意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因為向大毒蛇召喚，剛剛就已經開始了。”

“什麽?”蒂利翁面上一愕。

接著，就只見他們之前用來堆放戰死蛇人屍體的裝甲大篷車裡，驀地冒出了無數條各種各樣的毒蛇，這些毒蛇一落地就鑽進了泥土裡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魔法在這片土地上已經失效了，但是……”沃拉博說:“……鐵與火，依舊沒有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