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苦深之殇（7）：属于格列

巨大的，震慑心魄的嗡鸣过后，高悬于硕大空间顶部的探照灯也不适时宜地纷纷爆裂，失去了散发光芒这一神圣而可怜的使命。

接着，无数呈现紫色、深绿、深蓝等阴冷色泽的光球纷纷如巨型萤火虫般萦绕于正在融合的机械体身边。

“沃夫亚，阿贝纳……他不太好了。”达克焦急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边。

此刻，危急关头，沃夫亚和他才发现，刚才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体力激怒格列布的阿贝纳此刻嘴唇发白，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就连本应该炽热的属于失落者的心脏部位也开始变得温凉，处于半昏迷状态。

任凭几人的呼唤，阿贝纳只是嘴唇微张，无法吐出半个单词。

情急之下，将倒在地上的阿贝纳的脑袋微微扶起后，达克凭借手电的稳定光亮，这才看清，不知何时，绑在阿贝纳脖子上的纱布早已变成了如浸泡在红色染料锅中一样，并无半点原本洁白的模样。

刚才他那似乎是被岩石划出的伤口，此刻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已然发黑，向外渗出黏稠的，如沥青和胶水般令人感到恶心的混合物。

就连伤口之下的骨骼，也已有点像涂抹黑漆的机械。

“‘殇’，这些‘殇’应该是触动了‘苦深遗迹’中残留的浓厚机械力量，正在将阿贝纳‘机械化’。”罗捏分析道。

“他……如果不处理的话，会怎么样？”达克问道，再度掏出纱布，为阿贝纳替换。

“这种对付普通伤口的措施没有什么作用的，达克。失落者的身躯出现‘机械化’，最好的结果是失去全部魔源力，终身依靠非凡药物缓解痛苦。差一点，一辈子住在精神病院吧，要是更差，他就会失去全部已获得的‘序核’，失去全身血液，骨骼尽数变为机械，退化为只懂得杀戮的‘无心人’。”罗捏边说着，边拿起手中的“狂熊牌”手枪，继续背对着几人道：

“如果是以前，站在纯理性的角度，我会要求你拿出属于你的‘了断核’，送阿贝纳面见正主，走向天国。但现在，身为人类，能从更深层次体会‘感性’之后，我则会建议你先处理伤口，然后给他喂食血液。不过，或许来不及了。现在，格列布融合而成的机械，是目前最危险的因素。”

“我……和罗捏去解决掉格列布，他已经疯了，或许只有彻底击败他才能走出这里。达克，你先帮阿贝纳处理伤口，如果他异变为‘无心人’的话……那就‘处决’他。”沃夫亚嘱咐达克道，径直大踏步向前，走到了罗捏身体前方，宛若一堵坚实而厚重的钢铁之墙。

他俩都没说话，而是仰视着逐渐融合完毕的崭新的“怪物”。

毕竟，沃夫亚没有魔源力，罗捏尚未看清融合体的模样，他们手中的火箭筒已然丢失，根本无法阻挡这一进程。

但好在，发出了半机械、半人声混合的长啸声后，萦绕于“怪物”身体周围数不清的难以描述的混乱光线消散不见，变成了深红色的单一骇人光华。

“这是我的缔造者，伟大的‘机械之主’曾于草稿上设计的机械。‘布德械米拉’，一种应用于未来某个时代的，人类与机械融合形成的强大单兵武器。”罗捏按着脑袋，忍受着调动记忆带来的疼痛，讲道：

“我不知道为何‘机械之主’会把这些记忆灌入我的脑袋，明明我们离那个时代还很远。”

“小心，罗捏！”正讲述间，格列布融合而成的“布德械米拉”陡然向前迈了一大步，伸出如人类半个身子般的宽大手掌，猛地砸向了罗捏。

轰！

巨大的声响，激起了在此形成数百年的尘埃，扬起一股足以蒙蔽视线的灰尘，并在地面上砸下一个向外呈现蜘蛛网状裂纹的浅坑。

好在，沃夫亚眼疾手快，迅速收缩小腿肌肉，在攻击到达之前便扑倒罗捏，在地上尴尬地翻滚了好几圈后，好在是躲开了这一致命攻击。

“他，这个机械怪物是怎么运转的，还有，他的弱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沃夫亚吼道，将罗捏一把提起。

罗捏嘴唇翕动，还未来得及继续讲述时，“布德械米拉”再度抬起机械脚掌，猛地砸向两人。

如此，在“机械式”攻击，躲避攻击这样忙碌且尴尬的情况下，罗捏总算找到了“布德械米拉”一脚踏入年久失修的地板深坑，艰难地拔出双腿的间隙，边喘着粗气，边讲述道：

“‘机械之主’……祂……留给我的记忆提到，未来人类……会摒弃火炮和空天军，还有这些基础的枪械，会研制一种供单兵驾驶的人形高大机械。起初，需要由人类士兵进入，像操纵飞机那样操控‘机械兵’作战。

“但在‘机械之主’祂的草图中，人类会先被一团黑色胶体物质包裹，身体表面的皮肤变成未来机器般的电路板，像是芯片一般，插入新式机械。届时，不依靠魔源力，便能通过意识操纵‘机械兵’，甚至在战斗时他们的感官也会与机械相连，以便通过疼痛随时察觉危险。”

“这就是所谓的‘布德械米拉’吗？”沃夫亚问道，指着不远处的“机械巨人”格列布。

“没错。”罗捏靠着墙壁，颔首道：

“而且，我并未从格列布身上嗅到魔源力的气息，我怀疑，刚才融合机械的那些能量也并非魔源力，而是这片‘苦深遗迹’中某处我们并未发现的‘电池’供给的能源。格列布的融合行为应该是旧帝国式的神秘科技所为。沃夫亚，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什么？”沃夫亚疑惑道，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伊凡二十二世或许根本没有去世，他正在这片遗迹的某处在看着我们。”罗捏睁大双眼，盯着沃夫亚那双同样蓝色的眸子，认真地回答道。

“这不可能，伊凡二十二世，至少是八百年前的皇帝了。”沃夫亚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刚才格列布还算清醒的时候可是提到过好几次，我猜测，他可能并不是真的在梦里见到的伊凡二十二世，而是真的通过某种科技建立了真实联系，进行的沟通。否则，那些‘机械狗头’怪物又怎么会这么听他的话？”罗捏进一步分析道：

“如果按照时代划分，的确已过去了八百年。但废土纪元的五百年间，人类的科技并没有任何进步，也没有自身的多少发展。相当于，时间被冻结了五百多年。这么看来，实际上他缔造的克鲁斯德黄金时代，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我听说，伊凡的死亡筹备了很久，就好像他能预知一样。这处‘苦深遗迹’也正是自他死亡开始，被逐渐废弃，后续的皇帝，如伊凡二十三和二十五世，都没有再选择埋葬于此。

“我阅读过不少克鲁斯德官方遗留的资料，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伊凡二十二世真正信仰造物主和神明，相反，他对机械的信仰已经超越了那个时代正常人类的认知。所以，你可以说他因此是伟人，也可以说，他看透了人类大陆的本质。”

正讲述间，剧烈挣扎的“布德械米拉”偶然间砸到了墙壁上隐蔽的备用开关，触发了空间顶部一盏更为明亮，但极少被使用过的巨大电气探照灯。

顿时，剧烈的光辉泼洒而下，使得沃夫亚、罗捏几人看清楚了“布德械米拉”的本来面貌。

与被灌入的记忆相似，罗捏发现，“布德械米拉”的身躯被一层黑色金属所包裹，每一处关节位置的机械被巧妙地连接，保证了体形硕大下难得的灵活性。

“布德械米拉”的身躯与一般的人造机械人并无区别，全身覆盖的盔甲提供了无与伦比的防御性，头颅与身体对比很小，更为光滑。

胸口印刻着“枪熊图腾”，双腿相对健硕、沉重，双臂一只已变换为火炮形态，一只转变为切割所用的轮盘，试图帮助他脱离凹陷地面带来的困境。

原本，罗捏还对如此庞然大物的融合机械，“布德械米拉”有所畏惧，但很快，“机械之主”赋予他的记忆告知他，这场战斗已然结束。

“这盏灯，内部有‘械灵之光’的力量，与‘机械之主’赐予我的一致。在设计草稿的初始，祂就定下了‘械灵毁灭机械’的法则。换句话说，只需要很短时间，‘布德械米拉’就会解体。而放弃失落者之身躯与之融合的格列布，也会死去。”罗捏说道，神情有些暗淡：

“或许，当他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那一刻，这个可怜之人，就已经注定了灭亡之路了吧。”

罗捏的话音刚落，沃夫亚就发觉，刚才还在挣扎的“布德械米拉”已然不再动弹。

很快，伴随着无数机械零件分崩离析，最后坠落在地的那块还能勉强维持人形的沥青般的古怪黏稠物质，也迅速融化，变成了一摊漆黑的黏液，随着破损的地面，流淌至“苦深遗迹”更深的位置去了。

也正在此刻，沃夫亚的身后，达克所在的位置传来阿贝纳细微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