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面色一寒,冷聲道:“額娘不想提這些。”
“其實……”不等永珹說下去,黃氏已是起身牽了他的手,漠然道:“不早了,趕緊用了晚膳,然後回去做功課。”
永珹雖年紀不長,卻也能看出黃氏是故意轉移話題,他在心裡歎了口氣,自他懂事起,額娘與皇貴妃就極其要好,真不明白怎麽會弄成這樣,也不知還有沒有冰釋前嫌的那一天。
當夜,黃氏自惡夢中驚醒,緊緊抓住緊緊奔來的錦屏,滿頭大汗地道:“本宮……本宮夢到永珹被人追殺,他渾身血淋淋的,好可怕!永珹!永珹有沒有事?”
錦屏趕緊安慰道:“四阿哥很好,什麽事情都沒有,主子也說了是夢,夢皆是反的,怎麽能當真呢。”
黃氏緩緩舒了一口氣,撫著猶在劇烈起伏的胸口道:“沒事就好,剛才真是將本宮給嚇壞了,若是永珹有什麽三長兩短,本宮也不想活了。”
錦屏急忙道:“主子別說那麽不吉利的話,您與四阿哥都會好好的,過個幾年,您還要親眼看著他納嫡福晉呢。”頓一頓,她小心翼翼地道:“您是不是在想日間令嬪說的那些話?”
黃氏緊緊咬著下唇,一字一句道:“是,本宮怕她說的話會成真。”
“不會,皇貴妃雖說為人處事狠厲了一些,但她是看著四阿哥長大的,想來會顧著情份,不至於下那樣的狠手。”
黃氏拭去額上的冷汗,咬牙道:“她若當真顧念著情份,就不會這樣對待本宮,本宮已經快被她迫得無路可走了。”
面對她的話,錦屏頗有些無奈,“奴婢明白,可您就算是再擔心也無用,倒不如將心放寬一些,或許最後發現,這些擔心根本就是多余。”
她話音未落,黃氏已是尖聲道:“若不是多余呢?若皇貴妃真要對付永珹呢?那又該如何?”
黃氏臉上的猙獰是錦屏從未見過的,搖晃的燭影下,猶如修羅夜叉,以至於錦屏被她嚇得慌忙跪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黃氏臉色陰沉地走到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燭台前,默然盯了半晌,冷聲道:“去備肩輿,本宮要去倚梅軒。”
錦屏愕然抬起頭,“主子,這會兒已經三更了,令嬪怕是早就已經歇下了,且外頭冷得很,不如等明日再……”
黃氏豁然轉身,臉色陰沉地道:“沒聽到本宮的話嗎,立刻去!”
錦屏不敢再言語,垂頭應了一聲,快步退出內殿準備肩輿,又拉了睡意正濃的吳四,陪著黃氏一道前往倚梅軒。
到了那裡,守門的太監正裹著棉衣靠在門上打盹,被吳四推醒後,慌忙跪下行禮,隨後滿臉詫異地道:“娘娘可是來見主子?”
黃氏沒有理會他,徑直命宮人將肩輿抬進去,待得到了正堂,她朝錦屏瞥了一眼,後者會意地點點頭,走到耳房將香菊喚了起來,客氣道:“娘娘要見令嬪娘娘,還請香菊姑娘侍候娘娘起身更衣。”
香菊詫異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疑惑地道:“現在嗎?”
錦屏眸中掠過一絲無奈,道:“是,娘娘已經在正堂等候,請香菊姑娘動作快一些。”
香菊雖然依舊滿心疑惑,卻也知趣的沒有多問,叩門進了內屋,輕聲喚醒尚在熟睡中的魏靜萱。
魏靜萱睡意惺忪地道:“怎麽了,天亮了嗎?”
“啟稟主子,儀貴妃來了,此刻正在正堂等候您過去。”香菊的話令魏靜萱的睡意打消了大半,訝然道:“她這會兒過來做什麽?”
香菊一邊取來掛在架上的衣裳,一邊道:“奴婢不知道,只是請您盡快過去,三更半夜過來想是有什麽急事吧。”
魏靜萱示意她扶自己起身,待得徹底醒了睡意後,更衣趿鞋,隨即扶了香菊的手來到正堂,黃氏正坐在裡面徐徐抿著宮人端上來的茶水。
魏靜萱斂衣屈身,輕聲道:“臣妾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令嬪免禮。”黃氏擱下手裡的茶盞,道:“深夜打擾令嬪,實在不該,但又實在等不到明日,還望令嬪見諒。”
魏靜萱恭敬地道:“娘娘客氣了,不知您此來所為何事?”
黃氏默然片刻,道:“本宮剛才做了一個惡夢,夢見永珹滿身是血的被人追殺,本宮想要救他,卻怎麽也邁不開腳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殺死,他的血……血……”黃氏低頭盯了自己白晳細嫩的雙手,顫聲道:“濺得本宮滿手都是,那是永珹的血,永珹的血……”
錦屏見她越說越激動,情緒的失控之勢,急忙提醒道:“主子,那只是一個夢,不是真的,四阿哥沒事。”
魏靜萱心思急轉,口中附言道:“是啊,只是一個夢罷了,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黃氏閉一閉目,一臉痛苦地道:“但那個夢實在太真實,就像是一個不祥的預兆。令嬪,本宮很怕,怕這個夢會成真。”
魏靜萱看了一眼微黃的燭光,幽幽道:“不會的,夢始終是夢,不會成真,四阿哥會好好侍奉娘娘膝下。”
黃氏深吸一口氣,仰身往後靠去,任由椅背上的雕花咯在背上,緩緩道:“但你日間並不是這麽說的。”
魏靜萱垂目道:“其實一切皆是臣妾的猜測,或許如娘娘所言,皇貴妃會念在……”
“不會!”同樣的兩個字,在這一刻,意思卻是截然相反,黃氏神色痛苦地道:“本宮仔細想過了,她不會放過永珹,或者應該說……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她有威脅的人;一如曾經的蘇氏、愉妃以及……”眸光落在魏靜萱身上,一字一字道:“現在的你!”
在搖曳的燭光中,魏靜萱道:“那娘娘意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