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月訝然道:“皇上這麽說,可是朝事煩多?”
弘歷歎息道:“朝事一向艱難,只是今夏尤甚罷了。”在瑕月擔憂的目光中,他道:“京中尚且還好,但……京城之外的地方,連月乾旱,莫說是灌澆田地,連吃水都成為困難,朕已經派人去四處調水,但乾旱之地許多,調不來多少,只能勉強撐著,若是旱情繼續下去,早晚會撐不住,還有京城,若是一個月之內再不見雨,各處河湖的蓄水怕是要見底了,到時候人心惺惺,不知會弄成什麽樣子。”
旁的事情,瑕月尚能幫著弘歷出謀劃策,但天意這種事,她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勸道:“皇上勤政愛民,蒼天一定會盡快降下雨水,緩解旱情。”
“希望如此。”雖然弘歷如此應著,但瑕月聽得出,他並沒有多少信心,有心想安慰幾句,卻不知能說什麽,唯有默默握緊了弘歷的手。
見氣氛有些凝重,弘歷笑一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總之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養好身子,為朕誕下嫡子,這個孩子,朕可是盼了很久了。”
“嗯。”在瑕月應聲之時,小五走了進來,打了個千兒道:“啟稟皇上,養心殿來人稟奏,說幾位大人求見皇上!”
弘歷皺一皺眉道:“才下了朝多久,他們便又來求見,當真不讓朕有一刻安生嗎?”
瑕月替弘歷整一整領子,柔聲道:“幾位大人這麽急著求見,想必有要緊的事,皇上快去吧,臣妾這裡有齊寬他們侍候著,您不必掛心。”
弘歷有些無奈地道:“好吧,你自己小心著些,切莫要大意了,朕晚些再來看你。”
不論是弘歷,還是京城周遭的百姓,都盼著上天早日降下甘霖,然上天卻像存心要捉弄他們一樣,遲遲不肯下雨不說,天氣還一日比一日熱,使得各地旱情越發嚴重,就連京城也開始受到影響,令百姓苦不堪言。
為著這事,弘歷連著多日都未曾踏足后宮,宿在養心殿,整日整夜的想著解決百姓用水的問題,若不解決,且不說收成問題,隻說百姓,非得活活渴死不可;一個國家,不管外邦看起來如何安定,一旦有了內憂,起外患是早晚的事,七月初,西藏傳來消息,說西藏郡王珠爾默特那木劄勒正在整肅軍隊,怕是有不軌之舉;這個消息,對於弘歷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越發的頭疼。
不過,不管弘歷如何忙,仍每日早晚會遣小五來坤寧宮詢問瑕月母子是否安好,隔上幾日便親自過來探望,瑕月每每問起前朝之事,他都盡量說的輕描淡寫。
然,瑕月與他夫妻那麽多年,看到他日漸憔悴的面容,她心裡怎會不明白,只是她除了假裝歡笑安心,以及在神佛前跪拜祈求之外,就什麽都做不了。
人禍可避,天災……人如何能與天鬥,上天若狠下心來,絕萬千百姓的生路,那麽……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任何意外。
“主子!”齊寬的聲音將瑕月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抬眼望著躬身站在底下的齊寬道:“什麽事?”
齊寬笑道:“內務府那邊新到了一批錦鯉,奴才剛才去看過了,每一尾皆是紅得鮮豔欲滴,極是好看,周全原本打算都放到臨淵池去,但奴才想著如今天熱,主子又身懷六甲,去臨淵池不方便,所以奴才問他要了十幾尾來,養在咱們宮院中的青瓦纏花大瓫之中,主子隨時就能看到。”
瑕月喝了一口錦屏端上來的蓮子羹,道:“已經拿來了嗎?”
“奴才已經讓鄭九去了,很快便會取來,另外,奴才想著再種幾株睡蓮上去,這樣一來,紅蓮錦鯉,可不是更加賞心悅目嗎?”
“錦屏,你去告訴鄭九,不要取錦鯉了,所有錦鯉皆放到臨淵池去。”聽得這話,齊寬愕然道:“主子,這是為何,您不喜歡嗎?可是……奴才記得您以前說過,比之延禧宮,更加喜歡重華宮一些,因為離著臨淵池近,隨時皆可看到池中遊動的錦鯉。”
瑕月扶一扶鬢邊的珠花,緩聲道:“本宮是喜歡,但這會兒卻是不太合適。”
“為什麽?”面對齊寬不解的神色,瑕月擱下手中的瓷杓道:“你自己算算,自打入夏之後,已經有多少天沒下過一滴雨了?”
錦屏心思轉得甚快,一聽這話,便猜到了瑕月的意思,“主子是舍不得蓄養錦鯉的水?”
“不錯,天旱未雨,百姓難以生活,對他們而言,每一滴水都珍貴異常,本宮怎能將水浪費在蓄養錦鯉上。”
瑕月話剛說完,殿外便傳來一陣嘈雜之聲,緊接著,鄭九推門進來,含笑打千道:“奴才給主子請安,齊公公吩咐奴才去取的錦鯉已經送到了,因為天熱再加上一路顛簸,奴才怕錦鯉受不了,所以讓他們先擱在簷下,等太陽下山之後,再倒入青瓦纏花大瓫之中。”
瑕月蹙眉道:“不必倒了,直接送去臨淵池吧,全部都放入池中。”
“啊?”鄭九傻眼地看著瑕月,隨後又將目光轉向齊寬,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齊寬輕聲道:“主子,既然已經拿來了,就養著吧,您每日看著那些錦鯉,心情也舒暢一些,再說,裝滿一個大瓫用不了多少水,就算您不用,別的主子一樣在用,根本省不下來。”
錦屏亦想起一事來,道:“主子,齊公公說得是,前幾日奴婢路過景陽宮,看到那裡的宮人正拿水在潑地呢,說是慎嬪嫌天熱,所以每日太陽下山後,都要用水潑過景陽宮每一寸地面,這樣便會陰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