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無意的話令德妃娥眉微微一蹙,瞧了並肩離去的兩人一眼,委婉地對胤禛道:“老十三性子跳脫好動又愛胡鬧,不知會帶著凌若跑到哪裡去,萬一衝撞到哪宮娘娘就不好了。老四,你性子沉穩,不如一起去也好看著他們一些。”
“是。”胤禛答應一聲,跟在凌若兩人後面走了出去。
胤祥出了長春gong後領了凌若一路往景仁宮行去,自榮貴妃被禁足後,如今的景仁宮已是門可羅雀,冷冷清清,再不複昔日熱鬧景象。主子失寵,底下的奴才們自也是能偷懶就偷懶,連守門的太監都不知跑哪裡去了,偌大的宮門竟無一人把守,任人出入。
“你當真要進去?”望著近在咫尺的景仁宮,胤祥再一次勸道,榮貴妃的失寵可說是因凌若而起,盡管依然頂了一個貴妃的名頭,可實際上連沒有正式名份的常在、答應都不及,榮貴妃心裡絕對恨不得將凌若千刀萬剮,胤祥還真怕見面時會鬧出什麽事來。
凌若深吸一口氣,朝胤祥欠一欠身平靜地道:“多謝十三爺帶我來這裡,我自己進去便可,不敢再勞煩十三爺。”
胤祥揮揮手道:“看來你是鐵了心要進去,罷了,既然都來了,哪有不進去的理,何況沒人領你進去,萬一被人追究進來那就是私闖宮禁,罪名可大可小,走吧。”
“你們要走到哪裡去啊?”兩人剛要抬步,身後倏然響起胤禛的聲音。
兩人嚇了一大跳,回過頭來果見胤禛正一臉漠然看著他們,胤祥摸著鼻子打哈哈,“沒去哪裡,剛才不都說了嗎,小嫂子難得進宮一趟所以帶她四處走走。”他答應凌若有外時不叫,但這個外人可不包括胤禛。
“結果一走就走到景仁宮來了?還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胤禛自然注意到胤祥對凌若的稱呼,倒是不曾說什麽,只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每次胤祥撒謊都會忍不住去摸鼻子,根本騙不過他。
凌若知瞞不過胤禛,逐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四爺,您別怪十三爺,是我求他帶我來景仁宮的。”
胤禛聽完原委後,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沉吟半晌道:“皇阿瑪的妃嬪中我並未看到有與你相似之人,十三弟也沒印象,也就是說即使真有與你相像之人也是在康熙二十年前的人了,眼下或廢或薨。”說到這裡胤祥插嘴道:“數年前我曾誤闖冷宮,看到過被關禁在冷宮中的廢妃,並未看到有與小嫂子相似者。”
胤禛摩挲著下巴望著凌若道:“會不會是你想多了?據我所知你阿瑪與太子妃的阿瑪有所過節,而榮貴妃又是太子妃的姨母,即使她真有心針對你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德妃娘娘呢,為何她看到我時也會出神?”凌若反問於他,斬釘截鐵。
她眼中少有的堅持與執拗令胤禛心中一動,想起去歲歲末凌若初來之時,康熙特意在朝會之後將他叫到養心殿叮嚀凌若一事,讓他不止要好好待她更要在適當的時候晉一晉她的位份。還記得皇阿瑪說起這些時,無意中流露出來的落寞與思念……
朝官之女被貶為侍妾固然有失公允,但若僅僅是一個普通秀女斷不會引來皇阿瑪如斯關注,更不需說遷怒榮貴妃,難道她的懷疑是真的?凌若真的與某一位過世的妃嬪相似,所以皇阿瑪愛屋及烏?
德妃肯定是知道的,但她剛才既然隱下不說那麽再問也是徒然,反而會惹來諸多不快。胤禛想了許久,終是答應了凌若所求,與胤祥一道陪著她踏進景仁宮的大門。
景仁宮如今形同冷宮,整個宮殿看起來空蕩蕩,一路過來幾乎看不到宮女太監,地上鋪滿了凋零的樹葉與殘花,踩在地上有細細嗦嗦的響聲,可見已是許久未有人打掃,一陣秋風吹過,卷起樹葉四散打轉,令本就蕭索的景仁宮更見破敗景象。
手指劃過朱紅欄杆,帶起一手的灰塵,凌若在心底歎了口氣,深宮女子,一生榮寵皆系於君王之身,若失了君王的寵愛,縱使位份再高身份再貴也只是枉然。
凌若吹去指尖的灰塵,與胤禛相視一眼抬手推開那扇朱紅六棱宮門走了進去,外頭秋陽高照,明媚耀眼;殿內卻是陰森黑暗,不見一絲陽光。
“誰?”殿內忽地響起一個如鬼似魅的女子聲音,借著劃破一室陰霾的秋陽凌若幾人看到一名女子以手遮面擋住如金耀眼的秋陽,待得適應了突如其來的陽光後方才緩緩放下手,露出一張衰老的容顏,不是榮貴妃又是誰。
與上一回相比,眼下的她不止瘦了,也蒼老了許多,仿佛歲月在一瞬間被奪走。在那張蒼白不堪的臉上堆滿了皺紋,唇色亦透著一種死灰色的白,鬢邊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白發,身上穿了件半舊不新的鐵鏽紅銀絲滾邊旗裝,袖口領口多有抽絲。若非那張臉輪廓還在,凌若幾乎不能將她與之前那個高貴的婦人聯系起來。
“是你!”在看清凌若的一瞬間,榮貴妃豁然起身,牢牢盯著凌若,深切的恨意在眼底瘋狂燃燒,他人還沒來得反應,她已經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狠狠掐住凌若的脖子厲聲道:“本宮落到如廝田地皆是拜你所賜,本宮要殺了你!殺了你!”
凌若猝不及防下被她狠狠掐住脖子,氣一下子喘不上來,拚命想要扯開她的手,可是那雙瘦如雞爪的手此刻卻如鐵鑄一般,她根本掰不動一分一毫,反倒是自己因為窒息手腳開始漸漸無力,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榮貴妃你在做什麽?!快放開她!”胤禛二人沒料到榮貴妃會這麽瘋狂,一見面就想要凌若的命,顧不得多想,趕緊一左一右用力掰開她的手。
凌若捂著被掐得通紅的脖子用力呼吸,許久才從那種要窒息的痛苦中恢復過來,但脖子上還是留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淤痕,這一次若非胤禛他們在場,她真有可能被榮貴妃掐死。
“貴妃你冷靜一些!”胤禛用力按住掙扎不休的榮貴妃喝斥道,也不知榮貴妃哪裡來那麽大的力氣,他和胤祥一起都有些按不住,幾次險些被她掙脫了去。
“冷靜?你看看景仁宮再在這個狀況,再看看本宮的樣子,四阿哥,你要本宮要怎麽冷靜?!”榮貴妃雙目通紅地盯著胤禛,眼裡是除了恨意再看不到其他。
胤祥在一旁冷冷接口道:“當初若不是你冤枉小嫂子將她發落至四哥府中為格格,皇阿瑪如何會龍顏大怒將你禁足景仁宮,一切皆是貴妃自己咎由自取,怨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