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微微頷首,這樣的事在宮中不是沒有,宮裡固然禁止太監與宮女對食,但宮規是一回事,人心又是另一回事,再加上宮中數千宮女太監,豈能人人守住本心,不被外因影響。所以這對食的事私底下其實是有的,只是各宮各院睜一隻眼閉一眼罷了,只要底下人別過份就行了。
天理人欲,那都是正常的人性,要像朱熹說的那樣存天理滅人性,是根本不現實的,因為人之所以與眾不同,就是因為人性的存在。
不過也有一些主子對此處特別的反感,不許底下人有一絲一毫的私情,譬如那拉氏。
凌若沒有說話,只是以目光示意三福繼續說下去,三福抹了把臉上的淚接下去道:“不瞞娘娘說,跟在皇后娘娘身邊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從世子死了之後,娘娘的xing子就一日比一日狠厲無情,奴才與翡翠經常擔驚受怕。”
聽到這裡,凌若緩緩開口道:“你們既害怕,卻又不敢脫離皇后,怕遭到與二元一樣的下場是嗎?”
“是,皇后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敢於背叛逃離他的人。”說到這裡,三福那麽一絲猶豫,不過很快又下定了決心,合盤托出,“之前年氏刺殺皇后的時候,奴才曾有那麽一瞬間希望年氏殺了皇后,這樣奴才與翡翠就不用受製於人,可惜被溫貴人的一盞茶給救了。”
“這一切,皇后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今日奴才在與翡翠說話時,說到了這些,偏生不小心被人聽了去。”
聽到這裡,凌若已經大致明白了三福求救的意思,低頭看著鞋尖上栩栩如生的紫丁香道:“你是怕這些話傳到皇后耳中,她不會放過你們?可就算如此,你來求本宮又有什麽用,你們是皇后的奴才,本宮只不過是一個妃子,又怎能cha手管皇后宮中的事,福公公可是求錯了人。”
“不,是已經傳到皇后耳中了,奴才是偷偷逃出來的。”這般說著,三福將翡翠交給他的紙條呈給凌若,悲聲道:“熹妃娘娘,奴才知道以前跟著皇后娘娘做了許多對不起您的事,可是除了您,奴才已經不知道該去求誰了。熹妃娘娘,您如今掌著后宮大權,只要您開口,皇后娘娘定然會給您面子,求您大慈大悲,救翡翠一命吧,她被皇后娘娘帶去,定然是凶多吉少。”
“本宮為什麽要救翡翠?”這是凌若聽完他敘說後所問的話。
三福對此並不感意外,后宮不是善人堂,沒有人會不計後果的去幫人或是做好事,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付出什麽,這一點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想明白了,是以咬牙道:“只要娘娘肯救翡翠,不論您要奴才做什麽,奴才都遵令而為。哪怕是要去行刺皇后!”
生死倏關之際,翡翠想著他,他又何嘗不是。三福很清楚,求那拉氏是沒用的,那拉氏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二人,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小寧子在旁邊煽風點火。所以,他想了很久之後,終於決定來找凌若,年氏已失勢,眼下,后宮之中,能稍稍與皇后抗衡的,也唯有剛得了后宮大權的熹妃。
可是想要說動熹妃救翡翠,絕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他必須付出足夠讓熹妃心動的條件,而現在,他唯一有的便只有這條性命,為了救翡翠,他願意豁出這條性命去。
凌若指一指他,正色道:“哎,可不許胡說,本宮什麽時候說過要行刺皇后,你可千萬別陷本宮於不義。”
三福不曾想自己說了這麽許多,凌若還是這個態度,不禁有些發急,“奴才是誠心來求娘娘,娘娘何必又多加遮掩。皇后有多恨娘娘,不需要奴才說娘娘心裡也有數,只要皇后活著一日,她就一日不會放過娘娘。”
凌若笑而不語,這態度看得三福越發緊張,盯著她道:“娘娘,您究竟要奴才做什麽,隻管吩咐就是,奴才一定替您辦好,只求您……”
“本宮沒有什麽要你做的。”凌若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起身,漠然看著那張慘白沒有血色的臉,“所以本宮還是尋不出救翡翠的理由。”
三福頓時慌了神,爬上前幾步想要去拉凌若的衣角又害怕惹她不喜,只能巴巴地仰頭苦苦哀求道:“不,一定有的,娘娘,您再仔細想想,不論您要奴才做什麽都可以,殺人,下毒,只要是您吩咐的,奴才都會去做,而且保證不會連累到娘娘。只求您救翡翠,她不該死啊!”
“就算她真的不該死,可是皇后要她死,便沒有辦法了。”說罷,她饒有興趣地看了三福一眼,“你為什麽只求本宮救翡翠,而不提自己呢,難道你不怕死?”
三福苦笑一聲道:“世間能有幾人不怕死,只是相比較而言,奴才更不想翡翠死。這宮裡,只有她是真心心疼奴才。”
“所以你為了她可以連命也不要?”凌若點頭嘖嘖道:“想不到你三福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倒是本宮小覷了。”
三福不敢接話,隻眼巴巴地看著凌若,眨眼間又有淚流下,看得凌若一陣搖頭,“好了,別流你那點馬尿了。小鄭子。”
隨著她的話,小鄭子踮著腳走了進來,恭敬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凌若撣一撣錦衣道:“你今兒個守夜,屋子左右都空著,就讓三福去你那裡睡,你帶他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