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祿公公……”那宦官不敢起身,就勢跪了。旁邊自有同伴趕忙去點燈,又小心翼翼地問小祿子,“公公,這是怎麽了……”
小祿子隻盯著眼前這人,口中的話卻是吩咐別人的:“去庫裡,挑一擔娘子素日用的銀炭來,再尋把錘子。”
幾人不明就裡,卻也不敢耽擱,立時三刻就去挑了滿滿一擔子回來,上面還放著小祿子要的那把錘子。
小祿子拎起錘子,一腳踢翻了炭,形狀規整的上等銀炭嘩啦滾落出來,驚得那宦官打了個哆嗦。
小祿子蹲身,悠悠提著那把錘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小子把話給我說清楚,不然這炭裡一會兒砸出了什麽,我可都給你喂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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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了問題所在,夏雲姒睡了連日來的頭一個好覺。
只是既不能打草驚蛇,這事便暫時須壓著,沒有好的由頭去跟尚工局多要一份炭。這般一來,要用炭就只能先將炭切開,確認無恙再用,鶯時聽聞後便歎氣:“這可難辦了,切做兩半更快一些,若一時半會兒查不清楚,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受凍。”
未成想小祿子趁夜就真問了個明白,夏雲姒還梳著妝,他便進屋稟了話。
他說管炭的徐有財是真不知其中的貓膩兒,那摻著東西的炭都送喂到嘴裡了,他嚇得哭出來,都仍舊說不出什麽。
“下奴也打聽了,他一家老小就在京郊,下奴已連夜差人把他們都押了起來。饒是這樣,他仍舊哭喊不知,該是真不知道。”
小祿子這般道。
夏雲姒點點頭。
宮裡頭的這些宦官去接這些不要命的差事,多半要麽是為自己謀財、要麽是為家人謀財,事情敗露後眼看著自己一家老小都要送命還能咬住不說的人不多。
她想了想,便問:“那些個炭裡,有多少添了東西?”
小祿子躬身:“下奴隨便敲了一些,十個裡約莫一兩塊有。”
那與她們這邊查出的差不多。並非塊塊皆有,但按著她素日燒炭的量來看,是每日都能燒出三四塊的。
雖則每一塊裡的都並不太多、房中也日日開窗通風,可日積月累下來也是不少了。
夏雲姒慢慢地籲一口氣:“你別在宮裡頭問,拿出去尋個郎中打聽打聽,瞧瞧那究竟是什麽。”
“諾。”小祿子輕應,又問,“那徐有財……”
夏雲姒想了想:“此事本不易察覺,又是每十個裡有一兩塊,他便是領炭時當真查了也未必能查到,我不想多怪他。”
小祿子一揖:“娘子心慈。”
“但事情總歸是他手裡出的。”她略作沉吟,“賞二十板子,打完讓人好好來給他醫傷。”
“諾。”小祿子又躬躬身,“那這接下來……”
接下來怎麽查?
朝露軒中經手過這炭的只有徐有財一個,朝露軒外那可就不止了。
從最初備炭的、到尚工局裡管炭的、再到最後分炭的,每個環節都不止一個人。想鬧明白是誰動的手,僅憑他們朝露軒的這寥寥數人難以做到。
夏雲姒目光微凜,靜默了少頃:“這我有辦法,你去幫我辦另一件事。”
小祿子道:“您吩咐。”
“朝露軒上下一乾宮人的家眷我先前都托家裡查清楚了,你出宮時幫我給家裡帶個信兒。”說著將一隻信封遞過去,小祿子接下愣了愣,沉沉應下。
信裡其實只有一個字:威。
父親會明白她的意思。
恩威並施。
夏家簪纓數代,真才實學是少不得,但出世之道自也厲害。這四個字的意味便是連夏家剛懂事的小姑娘都懂,在日後的歲月裡,她們也都會一分分拿捏得當。
恩威並施,多數時候其實並不是恩與威雙管齊下,而是該用哪個便要用到點子上。
施威,要施在痛處,方能把人鎮住;頒恩,要頒到實出,讓人欣然接受。
是以宮外的一切自有家中幫她打點妥當。她原不想多勞家中幫忙,畢竟也不算多麽親近,但眼下是不得不開這個口。
——這事與接下來的許多細枝末節,她都必須壓住。奈何朝露軒中的宮人已無可避免地知情,不拿捏住他們的家人,就是極大的禍患。
小祿子當即離宮,一是找人看那是何物,二是去幫夏雲姒遞信。
晌午時他折回來,先把回信交給夏雲姒,夏雲姒看了眼,是直接在她遞出去的那張紙上回的,僅一個“閱”字,另有父親的小印。
銀炭裡的東西他也打聽清楚了:“娘子,那是水銀。”
“……水銀?”夏雲姒微覺錯愕,旋即驚怒焦急。
水銀乃是劇毒。
小祿子低低地垂著首,聲音也愈發放低:“下奴著意問了,水銀便是尋常放著,隻消兩三個時辰也可慢慢散布各處,使人中毒。遑論受了熱。”
夏雲姒長長沉息,語氣不由自主地生硬:“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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