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身邊的好幾名宮人都招供,說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宋徽娥與此事卻無乾系,是昭妃從中安排,推了宋徽娥出去頂罪。
昭妃都保不住了,這些人當然更沒放過已故的貴妃。
一樁樁、一件件,招得明明白白。
“昭妃、貴妃……很好!”賀玄時拿到供狀時怒極反笑,而後紫宸殿中便又是近來常見的冷寂。
夏雲姒手中也有一份謄抄的供狀,她安靜無聲地讀完每一個字,眼淚一滴滴濺落到紙上。
“虛不受補”。
這四個字,夏雲姒已聽過無數次,唯獨這回不一樣。供狀上終於寫明,一切的“虛不受補”皆是有人蓄意為之。
“真想不到,朕的兩個寵妃,反是害了朕的愛妻的元凶!”
她聽到他這樣說。
她以為自己早已做戲做成了習慣,時時刻刻都能以恰到好處的姿態面對他,但這一刻,她卻沒勇氣抬頭看他一眼。
她怕隻一抬頭,眼底那種冷漠的嘲諷便會溢到他面前。
他怎麽有臉說“真想不到”。
“來人。”他滿面疲憊,喚了樊應德近前,“傳旨,貴妃毒害皇后,罪無可恕。著遷出妃陵,另行草葬。三族之內年滿十四歲者皆斬,不滿十四歲者沒入宮中為奴。”
說罷一頓,那種疲憊變得更加分明:“昭妃……”他揉著太陽穴,眉心深深鎖著,思量分寸。
夏雲姒在此時離席跪地,哽咽了聲:“皇上。”
他抬眸,便看到她的眼淚劈裡啪啦地不住墜落,比珍珠落入懸崖更令人心疼。
“臣妾求皇上別殺昭妃娘娘。”她低低地垂著首。
他顯覺意外,聲音中滿是疑惑:“為何?”
第55章 算帳
夏雲姒抬起頭, 反問:“皇上非殺她不可麽?”
賀玄時鎖眉:“與貴妃勾結毒害皇后已是死罪,如今又以水銀傷及你和朕,更是罪無可恕。朕本在斟酌是夷其三族還是誅其九族, 你若連她本人也不讓朕殺,朕還如何發落她的家人?”
說罷語中微頓,倒還是問了她的意思:“你究竟如何想?”
夏雲姒面容冷下去, 寒涼如秋日覆了薄霜的竹葉:“六年以來, 臣妾隻道姐姐只是因病離世,雖紅顏早逝總有遺憾, 然姐姐生時有皇上相伴、又得寧沅承歡膝下,亦算完滿。”
“如今卻乍然得知她本可活得更好,卻被這些奸惡之徒將一切皆盡奪去。”貝齒緊咬,她的每個字裡都滲著恨意,“想到這些,臣妾恐日後再難以安枕。再想昭妃在姐姐死後寵冠六宮、享盡榮華,更替姐姐不忿, 覺得一死不足以償還此債。”
這話說來自是狠的, 想做個賢良淑德的嬪妃就不該說這樣的話。可事已至此,她總要為姐姐多說兩句,不能讓昭妃死得那麽痛快。
他神情倒未見有異, 隻又問她:“那你覺得如何為好?”
夏雲姒抬起頭:“臣妾求皇上在皎月殿中為姐姐設一靈堂, 命昭妃日日跪於靈前叩拜謝罪, 以慰姐姐在天之靈。”
隻想如此麽?自然不。
但能說給他聽的, 也只能是這麽多了。
宮裡的磋磨人的法子那麽多, 想讓一個背負重罪的廢妃過得不好太過容易,只要他願意留昭妃一命即可。
她說罷靜靜地等著,良久的沉吟之後,他上前扶了她:“你容朕想想。”
這便已是有所松動了。加之他素來對發妻那般“深情”,此事應是能成。
她就不再多言其他,點一點頭:“謝皇上。”
“你先好好養著身子,現下萬事都不及此事重要。”他語氣溫柔下來,她亦抿笑,複又點頭,“臣妾知道。”
她當然是要好好養身子的。為不讓他覺察她早已知道炭有問題,前陣子她都不曾好生服過藥,各樣的不適都一直拖著,沒有一日過得舒服。
如今事情有了定論,她自然要好生調養。不為別的,就是單為寧沅,她也不能讓自己給昭妃殉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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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第二日便有了定論,他仍是誅了昭妃九族,隻留了昭妃一命,廢為庶人,且仍許她住在皎月殿中。
這看似顧念舊情的寬宥,然旨意中寫得明明白白,道“蘇氏之罪,罄竹難書”,但“為慰皇后在天之靈,留其一命,謝罪懺悔”。
宮中風光一時的昭妃蘇氏,自此再不複存在了。
旨意下來之時,眾人恰在順妃處晨省。樊應德宣罷了聖旨,又躬身上前,告訴順妃:“皇上說蘇庶人謝罪的具體事宜由您安排,您直接交待宮正司便是。”
順妃端坐主位,寶相莊嚴地頷首:“本宮知道了。”
說罷就看向夏雲姒:“窈姬與佳惠皇后最為親厚,便請窈姬多留一會兒,我們一同商議此事。”
夏雲姒欠身:“諾。”
順妃便又朗聲道:“你們都先回吧。”
眾人依禮告退,夏雲姒坐到順妃近前,當真是“相談甚歡”。
她們都不想讓蘇氏好過,很快便定下來,蘇氏每日皆要在皇后靈前跪足四個時辰,每一旬可歇一日,由醫女好生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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