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在他膝頭,仿佛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就那樣耷拉在那裡,連抽噎都是無聲的。
“不可能……”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賀玄時不知該如何寬慰她。
他知道,她一直是喜歡孩子的。她曾為采苓的孩子抄經祈福,在和貴姬有身孕後也常去探望。寧沅一直與她親近不說,宮人說淑靜公主也愛和她玩。
現下,他卻要親口告訴她,她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沒了。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孩子來過,沒能以母親的身份給他一丁點關愛。
這是多麽殘酷的事情。
“怎麽會呢……”不知過了多久,她又有了些力氣,便從他膝頭掙開,縮回被子裡,緊緊地縮成一團。
賀玄時隻覺心都被攥緊了。
“阿姒。”他蒼白地寬慰她,“你還會再有孩子的,會有的。”
“怎麽就這樣沒了呢……”她自言自語地繼續呢喃著,淚如雨下。
然後他聽到她又說:“都是我的錯……”
“不是。”他脫口而出的否認,語罷,卻不知還能說什麽。
她闔上了眼睛,很安靜,唯獨眼淚還在繼續流著。一滴滴落到繡紋精致的軟枕上,逐漸洇出一個濕漉漉的圓。
他很久都沒敢開口,小心地、遲疑地再試著喚她的時候,她已沒了反應,隻余平穩的呼吸。
又睡過去了,
她現在太虛了。
賀玄時長聲而歎,就這樣坐在榻邊,靜靜地看著她。
直至宮人進來再三催促他該上朝了,他才不得不從玉竹軒離開,回了清涼殿去。
靜聽他的腳不離開之聲與珠簾碰撞之響,夏雲姒一把撩開被子,冷聲而喚:“鶯時。”
鶯時應聲入內:“娘娘……您可還好麽?”
夏雲姒聽出她的稱呼改變,微挑了下眉:“我還好。怎麽,晉位份了?”
鶯時頷首:“是,皇上下旨晉您做了從三品充華,以慰失子之痛。”
夏雲姒淡泊一笑,隻又問:“太醫回過話了?”
鶯時點頭:“都是按您吩咐的回的,您放心。”
夏雲姒點了點頭。
鄭太醫依照先前的安排回過話便好,這是最才是其中最緊要的一環。
她需要透過太醫的口告訴他,這孩子這樣輕易地沒了不止是因為她沒有察覺,也不止是因為吉徽娥的酒,而是因為他近來還常召她侍寢,才致使胎像這般不穩。
——誠然女人有孕兩三個月都還沒有察覺的很多,亦不免有許多再這期間都照樣在行夫妻之實,他也必會拿這個安慰自己。但太醫這般直截了當地說出原因所在,那份愧疚到底是消不去的。
他有所愧疚,才能助她成事。
夏雲姒長籲口氣,又道:“那酒到底怎麽回事?”
鶯時搖頭:“宮正司還在查。當下……確是從娘娘的酒盞、和貴姬的酒盞、與順妃娘娘的酒盞之中都驗出了滑胎藥,就連吉徽娥酒壺中未倒盡的酒裡也有。順妃娘娘沒有孕事喝了無妨,您與和貴姬若喝,必定滑胎。可是……”
鶯時越想越不明白:“當時她斟酒之前,確是請太醫驗過的呀。若說太醫被吉徽娥收買,瞧著也不像,這般明顯的事情擺明了要掉腦袋,太醫也不是傻的。”
最後鶯時又一歎:“真是蹊蹺。”
是蹊蹺。她能理解吉徽娥敢給她和順妃喝酒是因覺得她們兩個都沒有身孕,喝也不打緊。可若藥真就下在酒中,和貴姬喝了豈不是也要當場發作?
當場發作,吉徽娥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這也傻得太過頭了。
夏雲姒一邊沉吟,一邊著人備了膳來服侍盥洗。坐到妝台前梳妝之時,小祿子進了屋來,到她跟前就磕頭:“娘娘,和貴姬來了,正在外頭……跪地謝罪,不肯起來。”
夏雲姒沉息:“讓她快進來。就說我也剛小產,別讓我出去請她。”
小祿子又磕了個頭,趕緊退出去照辦。這話果然奏效,和貴姬很快就被請進了屋,只是已哭成了個淚人。
夏雲姒生怕她再跪,忙遞了個眼色,示意宮人直接攙她去羅漢床邊坐,面上苦笑道:“你謝什麽罪,又不是你的錯。”
“都是因為我……”和貴姬泣不成聲,“我怎麽就真讓姐姐為我嘗了那酒!讓姐姐的孩子為我的孩子抵了命!”
夏雲姒轉回臉,對著鏡子,淡然搖頭:“你不必這樣想。人各有命,原是我與這孩子緣分不到,和誰也沒有關系。”
她很少這樣懨懨,頗有身心俱疲之相,讓人聽了愈發愧疚。
和貴姬果然愧意更甚,然事已至此,再說什麽也沒用了。抽噎著沉默了半晌,便道:“我這孩子若平安降生……便也是姐姐的孩子,日後皇上對他的恩賞也好、洛斯對他的顧念也罷,有他一份便有姐姐一份。”
夏雲姒卻顯不出喜悅,猶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多謝你了。”
和貴姬咬一咬唇:“姐姐好生養身子……日後再有了孩子,必能好好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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