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玄時可算松了口氣。在某個悠閑的午後,她躺在床上小睡,通過半開的窗,聽到他在窗外廊下叮囑寧沅:“好好聽你姨母的話,她對你的心不比你母后少,別讓她傷心。”
寧沅認真地點頭:“兒臣知道。”
幔帳中,夏雲姒翻了個身,舒了口抑在心中已久的鬱氣。
一滴眼淚卻順著側頰流下來,和小產那日一樣,在軟枕上洇出一片濕漉漉的圓。
她的孩子……
罷了,
她閉上眼。
一子換一子,這一局她並不虧。
又過兩日,宮正司那邊也結了案,道吉徽娥熬不住重刑,什麽都招了。
皇帝拿到供狀,便著人謄抄了一份交給夏雲姒看。夏雲姒認認真真地讀完每一個字,心下直慨歎宮中鬥爭真是愈發的別出心裁。
昔日給她下毒,是將銀炭挖空、將水銀藏在炭中。
如今給和貴姬下藥,是將藥汁凍在冰塊中央。所以吉徽娥給太醫倒酒時,隻融開外層的冰塊什麽也驗不出來。但待得夏雲姒喝時,藥汁已漸漸融入酒裡,自然致人小產。
除此之外,吉徽娥還招供說那藥原不該那麽快。她細細地算過分量,和貴姬若是飲下,怎麽也要晚上入睡時才會發作。
夏雲姒飲下去不久就有了反應,大約是因為胎像不穩所致。
“她算得倒細。”閱至此處,夏雲姒嘖聲輕哂,“若和貴姬當真回房入睡時才發作,吉徽娥必已將余下的酒清理乾淨,滿宮妃嬪所見也是太醫驗過那酒,道是無礙。她便自此脫了乾系,縱有兩分疑點,也不足以治罪了。”
鶯時歎息:“是啊,想不到她竟能有這樣深的心思。”
夏雲姒抬眸:“皇上怎麽說?”
“賜死是難免的了。”鶯時垂眸,看了看屋外的陽光,“一會兒到了午時,陽氣最剩,正好送她走。”
夏雲姒勾唇輕笑:“去回皇上一聲,就說我想獨自見見她,讓她走得明明白白。”
鶯時有些猶豫,恐她走這一趟耗費心力,令剛養好些的身子再有些什麽反覆,卻終是拗不過她。
事情稟進清涼殿,皇帝便準了——他近來都是這樣,自責之下雖不曾明言過歉意,但說是對她百依百順也不為過了。這樣的小事,他自會依著她。
夏雲姒便在午時之前趕去了宮正司,宮正司早先得了旨意,知她要獨自見人,就都退了出去。
她踏進刑房,在昏暗中嗅著那股鐵鏽般的血氣,不知不覺想起自己小產之時似也聞到了這樣的味道。
她不禁下意識地屏息,左右四顧,終於緩緩適應了房中光線,看到了被縛在木架上的吉徽娥。
她原是個美人兒,身材極佳、舞跳得好,聲音也動聽。
可眼下遍體鱗傷、形容枯槁,再看不出半分昔日的光彩。
夏雲姒欣賞著她的每一分慘狀,悠悠然地坐在了離她不遠的椅子上。
似是察覺到有人,那張臉緩緩地轉過來一些,視線停到她面上,卻過了許久才辨認出她是誰。
“是你……”嘶啞的聲音,與從前判若兩人。
她又動了動,動得激烈了些,手腳上的鐐銬發出些許輕響。
“我沒想害你的孩子!”她絕望地辯解,“我……我不知道你有孕!我沒想害你的孩子!”
“我知道。”夏雲姒勾勒精致的朱唇挑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想害的是和貴姬的孩子。”
只因聽到“和貴姬”三個字,吉徽娥的銀牙便狠狠一咬。
夏雲姒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你知道重刑審問你,是她的主意吧?若不然皇上顧及兩國和睦,不會下這個手。”
吉徽娥頓時掙扎得更為猛烈:“那毒婦——”
“但你也不冤。”夏雲姒揚音,笑容盡數斂去,“若我被身邊人這樣背叛,我只會比她更狠。你還有臉罵她是毒婦,一時聽來竟不知是誰要害誰的孩子!”
吉徽娥嘶吼起來:“我比她年輕,比她貌美!比她得皇上喜歡!她除卻那公主的身份還有什麽!我如何能忍!”
夏雲姒嘖了嘖聲。
愈是放縱自己作惡事的人,愈會為自己找理由。吉徽娥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不欲與她爭辯,隻笑了笑:“不論怎麽說,我多謝你。”
吉徽娥陡然怔住,不解地望著她。
“喝酒之時,我還真怕酒沒問題——若沒有那杯酒,我不知何時才能與和貴姬達成今日這般的交情。”她輕松而道,“如今可好,她、她腹中的孩子,乃至她背後的整個洛斯,來日都是寧沅的助力,我代寧沅謝你的恩情了。”
“你……”吉徽娥眼中沁出錯愕,“你……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也在算計!你什麽都知道!”
“噓——”夏雲姒豎指示意她噤聲,面上露出小女孩與閨中密友說秘密般的促狹淺笑,“我是想讓你走個明白才告訴你的,你最好讓這話爛在肚子裡。不然添上一道胡亂攀咬的罪名,你怕是連全屍也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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