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姒一哂,心下盤算了會兒,從羅漢床上撐坐起身,行去妝台前,拉開抽屜,尋了一物出來:“再找半塊佩,用金子和它鑲在一起,讓那人與程愈同去賭坊的時候拿去賭了。”
小祿子微怔,面露驚然恍悟之色,不由作揖:“娘娘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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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原也不是什麽絕好的玉,同等品相的玉在宮中並不少見。兩塊玉一拚,裂紋處拿金子鑲上,就又是一塊完整的佩了。只是花紋雕得不夠精細,仔細看有些對不上。
這東西小祿子是拿到宮外尋工匠弄的,工匠忙完還和和氣氣地問他:“這穗子我給你換一條?”
小祿子想想窈妃娘娘的主意,擺手:“不換,我就看這穗子順眼。上頭你給我配個掛繩就行,我好用。”
工匠應了聲,很快就挑好了與穗子顏色相仿的掛繩穿在上頭。小祿子拿在手裡瞧了瞧,付了錢,便回宮去。
當日晚上,這玉佩便落在了他尋得的那宦官手裡。那宦官名叫錢舉,心裡沒什麽大志向,雖是想攀著人往上爬,也不過是想口袋裡寬裕一些,沒旁的野心。
所以主位娘娘打的是什麽主意他一句都不敢多問,更沒問這玉佩的來歷。反正是拿來給他賭的,大概一轉手就沒了,又能讓他過個癮,他才不會多管閑事。
不多管閑事——對宮中許多宦官而言都是生存之道。
小祿子對他這副只顧唯唯諾諾的樣子很滿意,笑眯眯的,隻又叮囑了一句:“記著,必要跟程愈同去賭的時候再拿出來。”
錢舉低眉順眼:“知道,我知道,哥哥放心。”
小祿子一下下拍他的肩頭:“他若問你這玉佩是怎麽來的,你隻說是先前在賭坊贏著的,知道了嗎?”
錢舉愣了一瞬,旋即又連連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
“嗯。”小祿子慢悠悠地點了頭,“若敢把我和窈妃娘娘扯出去——”
他恰到好處地頓了一下:“京郊野墳頭兒多著呢,不多你這一個。”
錢舉打了個寒噤,吞了吞口水,顯然應得更謹慎了:“是……下奴知道。”
小祿子嗯了一聲,便放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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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京中宣陽坊。
宣陽坊是個花天酒地的地方,裡頭賭坊眾多;南邊又是平康坊,京中大小青樓都聚集在平康坊中。
這二坊都隻余皇城一牆之隔,紙醉金迷,正方便宮裡出來的各位大人瀟灑一二。
但這樣的地方也分三六九等,不論是宣陽坊還是平康坊裡,最高等的那些賭坊,尋常宦官們都是不夠資格、也不夠財力進的,正經的達官顯貴才去得起。
小宦官們去的起的地方大多散落兩方四周,開在邊邊角角的地方,烏煙瘴氣一些,但花錢的地方也少,那些個滋味尋常的酒總不至於隨隨便便就要花上幾兩銀子。
宦官們來此,大多玩骰子押大小,賭坊裡頭喊聲震天,似要掀了房頂。
很快夥計開了盅,偌大的案桌四周頓時半是歡喜半是憂,亦不乏有人氣得甩手離去。
程愈今兒個手氣不錯,連贏了七八把了,饒是押得不多,也已賺出了兩個多月的俸祿。
對面的錢舉可就不行了,再輸下去,只怕連年關都難過。
他便垂頭喪氣地要走,程愈硬把他拉回來,豪氣萬丈地說:“再陪哥玩兩把,就兩把,一會兒不論輸贏,哥請你喝酒去!”
錢舉這才不情不願地回到桌前,接著又是一陣喊聲震天。
咣地一聲骰盅扣在桌上,夥計有意壓著盅賣了會兒關子,周遭給面子地一陣死寂。
接著骰盅再開,又是半數歡喜半數憂。
錢舉已拿不出錢來玩下一把,皺著眉在桌前踟躕半天,從懷中取出一物,擲在案上:“我押這個!”
“喲。”夥計笑著將那玉佩拿起來。
他們這賭坊裡頭宦官多,常常賭紅了眼睛就將素日積攢的寶貝拿出來押注,這可比尋常押點錢強。
然而這些東西這夥計見得多了,便也識了貨,仔細一看,就將玉佩扔回了他跟前:“你這是兩塊拚的,不值錢!”
錢舉與他還價:“玉不值錢,我那上頭的金子總是真的。”
“那才多少金!”夥計擺手,然還不及錢舉再說下一句,忽有另一隻手伸來,一把將那玉佩拿走了。
“……你出來!”程愈定睛一看,就將錢舉拎了出去。賭坊側邊是條沒什麽人走動的小道,他將錢舉往牆上一按,“這玉佩你從哪兒弄的!”
錢舉一縮脖子,按著小祿子教他的話說:“我這……我這先前賭錢贏來的啊!”
程愈神情一震。
他自不會覺得錢舉是和旁人搭上了關系在這種事上唬他,滯了滯:“輸給你這個的,也是咱宮裡頭的人?”
錢舉:“那可不唄,這還不一看就是宮中之物?”
程愈心裡瘮得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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