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也就沒了更多聲音。
宮人引著她一路往裡去, 一進寢殿,皇帝的聲音就傳過來:“你再不進來, 朕要出去找你了。”
端是已知曉外頭的官司。
她笑而不言, 徑自去膳桌邊坐下, 他遞來一個豆沙包, 她就閑閑地接在手裡揪著吃。
他淺鎖著眉頭看看她:“朕說過不會理會他們這般無理要求,你別跟他們計較。”
“臣妾知道。”她這樣說著,卻不忿地嘖了一聲,“可臣妾也有脾氣。況且臣妾進宮這幾年,是撫育皇子撫育得不好了,還是打理后宮打理得不行了?憑什麽就招惹上這樣的事,一個個都臣著臣妾的命來?”
“好了。”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喂她一口小菜,“朕還不是怕你動了胎氣?你不高興,朕替你罵他,你不要正面與他爭。”
她仍是那副不忿的模樣,靜了半晌,才不情不願地應了聲“諾”。
他叫來樊應德:“覃西王還沒走?”
“沒有。”樊應德躬身,“殿下說事關重大,非見著皇上不可。”
“這事沒什麽可議。舒貴妃身份貴重,寧沅與寧沂教得也好,寧汣養去永信宮是朕的意思。”說著擺手,“你去告訴他。朕不會再為此事見他。若他硬要等下去,朕也不會再勸。”
樊應德應了聲“諾”,就告了退。夏雲姒淡淡垂眸,沉默一會兒,才又道:“臣妾與覃西王連相熟都算不上,他究竟為何如此痛恨臣妾?莫不是將他生母亡故之事怪到了臣妾頭上?”
皇帝搖頭:“朕也問過,他卻說不是,隻說你蠱惑朕,是禍國妖妃。”說著不由啞笑,“倒怪朕寵著你了。”
夏雲姒也啞啞笑著,神色愈顯委屈:“皇上既不是昏君、又不曾專寵臣妾一人,臣妾如何就禍國了?”
心下不覺間卻冷了一層——禍國妖妃,這不是與昭妃當日血書所言如出一轍麽?
當時覃西王沒有承認天象之說,眼下卻也拿這“禍國妖妃”來說事,看來昭妃昔日所言果真不是空穴來風的信口胡謅。
——倒讓他們算準了。
夏雲姒心下揶揄著,面上示意宮人給她盛了碗豆漿,悠哉地品起醇厚的香味來。
而後她一直在紫宸殿中待到臨近晌午才離開,走出殿門時駐足瞧了瞧,覃西王到底是告退了。
可這事不可能會就此結束,她一時倒也沒什麽好法子解決,姑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永信宮時,皇子們也從尚書房回來等著用膳了。寧沂才三歲,是過了年關才進的尚書房,現下頗有些不適應,日日回來時都不太開心。是以夏雲姒一進寢殿,就看到寧沅在跟他講道理。
他把寧沂放在繡墩上坐著,自己蹲在他面前:“你看,哥哥們不也都在好好讀書嗎?並非隻欺負你一個人,你要好好讀。”
話剛說完,寧沂抬頭看見了夏雲姒,哭唧唧地跑來要她抱。她嗤笑著把他抱起來:“天天哭鼻子,你丟不丟人?”
寧沅歎著氣站起身一揖:“姨母。”
夏雲姒頷首:“坐吧。”說著吩咐宮人傳膳,轉回來又問他,“你三弟呢?”
寧沅睇了眼窗外:“回房了。他似是不太想一道用膳,我也就沒多勸他。”
他邊說邊讓宮人都退了出去,壓低了些聲音,問她:“這大半日下來……我愈發覺得姨母不該讓三弟到永信宮來。”
夏雲姒看看他:“怎麽了?”
寧沅鎖著眉頭:“許是養母亡故對他的刺激太大了,他最近總陰森森的。方才剛從尚書房回來的時候,他陰著張臉盯著寢殿這邊,我看著都有些害怕。”
夏雲姒邊忖度著邊搖頭:“不礙事。”
寧沅一睇她小腹:“您還有著身孕。”
所以“不礙事”。
她笑笑,沒多說,隻問寧沅:“寧汣身邊的乳母張氏,你可熟悉麽?”
“張氏……”寧沅想了想,“說不上熟悉,隻知她對三弟挺好。從前郭氏因心存算計、對三弟頗為嚴苛,我見張氏私下裡抹過眼淚。哦……還有,她與六弟的乳母柳氏相熟。”
夏雲姒點了點頭。
張氏與柳氏相熟這一點她倒知道,在郭氏落罪之時張氏肯橫下心揭出她對寧汣、對儲位諸多謀算,與柳氏也不無關系。
但當時的局面到底還簡單些,她隻暗示柳氏以好友的身份跟張氏扇扇耳邊風就夠了,即便張氏不肯也無礙大局。
可眼下的事情,要複雜一些。
寧汣一個小孩子不足以為懼,覃西王卻讓人頭疼。
.
又過了約莫半個月,差不多也就是夏雲姒的小腹漸漸顯形的時候,朝中的紛爭又鬧起一層。
覃西王帶頭上疏,參奏夏家一位旁支子強搶民女、欺行霸市。
夏雲姒自是很快就聽說了始末,也清清楚楚地打聽到了那位旁支堂兄的名字,聽完就禁不住冷笑:“這般我都沒聽說過的親戚,他倒也能挖出來?若將我夏家各支加起來,人數林林總總恐怕少說也有兩三千號,他若覺得個個都能被我們拘住言行,那還真是高看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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