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要他在她懷胎的這些時日裡天天想著她、又不得不忍著,待得她生完孩子,他才會更加品出她的好來。
呵,其實哪裡是她在那方面多出挑呢?
她自己所做的,不過是比旁的后宮妃妾更能舍下臉去,著人尋些春宮圖來讀。
真正厲害的,還是葉氏送來的酒。
葉氏近幾年在天如院清修得不錯,釀酒的手藝倒也不曾丟下,逢年過節總會往各宮送一些酒,倒在宮裡結了不少善緣兒。
而她每次送到延芳殿的酒,都仍是不一樣的。
多好的酒啊,幫了她不少忙。
可惜了,她原本想讓他享受那酒大半輩子,但郭氏揭出的隱情讓她等不了那麽久了。
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她就要改一改路子。將一些事情放到明面上、變得更烈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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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宮外,徐府。
覃西王在正廳中坐了足有兩刻,徐明義才終於進了屋來。二人沉默地相互抱拳為禮、各自落了座,徐明義便搖頭歎息:“殿下,您對末將有知遇之恩。但這件事,末將不能幫您。”
覃西王道:“我知道夏家對你也有恩,但你可知舒貴妃如今在宮裡都做了什麽?”
徐明義眉心輕挑:“做了什麽?她侍奉聖駕、撫育皇子、執掌六宮,未有過大錯。殿下生母在冷宮殞命一事與其怪到她頭上,還不如說是郭氏栽贓陷害更可信。殿下只因昔年的天象之說就如此一意孤行,未免過於迂腐。”
“孤王迂腐?”覃西王冷笑,“那將軍可知皇兄剛給我下了一道怎樣的密旨?”
徐明義淡然:“既是密旨,殿下便不要多言。”
覃西王卻置若罔聞,從懷中取出一明黃絹帛丟到手邊的案頭。絹帛折了兩折,擲過來間又有些松散,但仍能看見一個碩大的“旨”字。
徐明義冷眼睇著:“本朝慣例,密旨看罷理當焚毀。”
覃西王下頜微抬:“將軍看完就地燒了可更安心,免得還要擔心孤王以此為證,再參舒貴妃一本!”
說罷便是四目冷對,許久都無人再言,唯劍拔弩張的氣氛蕩漾殿中。
須臾徐明義到底上前了兩步,執起絹帛翻開。
明黃的絹帛上寥寥數字,皆與舒貴妃生辰有關。
寵妃生辰,皇帝要一討寵妃歡心,下密旨著人去置辦點什麽原也不是大事,可當下裡誰不知道覃西王正看舒貴妃不順眼?這道旨這樣下到他手裡,看著就成了皇帝在幫舒貴妃出氣。
舒貴妃要的東西倒不複雜,一樣是梅花鹿,這在覃西王的封地上確有,挑幾頭好的送來便是。
但另一樣,是鹿血酒。
這東西十分凶猛,女人是不喝的,唯男人會用,至於功效……說來還有那麽點曖昧。
是以連徐明義都一看這三個字就禁不住一陣局促,情不自禁地一聲輕咳。覃西王睇他一眼,面色鐵青地又一聲冷笑:“皇兄還從不曾要過這樣的東西。”
徐明義一時想要辯駁,想說旨意雖是皇上下的,酒卻未必是皇上要用。
可細想想,又不可能。
宮裡的男人屈指可數,除了皇上就是皇子們。可皇子裡最大的一個今年才十三歲,連“開蒙”的年紀都沒到,哪裡用得上這樣的猛物。
覃西王道:“蠱惑聖上用這樣的東西,將軍還說她無大錯?”
這確是大錯了。這樣的東西一旦用的多上一點,就不免傷及龍體。一旦被揭出去,就是殺頭的大罪。
覃西王說完就目不轉睛地等著,等著徐明義有所動搖。等來的卻是徐明義再度不假思索地搖頭:“我不能幫殿下。”
“將軍你……”覃西王蹙起眉頭,神色變得失望而複雜,“孤王一直以為將軍胸懷大義。”
徐明義別開視線,面無表情:“殿下就當看錯人了吧。”
又是半晌的安寂無聲,覃西王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但他沒再說一個字。
最後,覃西王帶著幾分不甘離開了,那幅密旨被留在了案上,由著他自去焚毀。
這大約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情分。
這一天到底是來了。從徐明義察覺覃西王對夏家的敵意開始,他就知道覃西王的知遇之恩他大概是報不了的,他們遲早有割袍斷義的一天。而他也沒辦法告訴覃西王,其實他所做的一切或許都和外人所以為的原因不一樣。
他在沙場上奮起殺敵,豁出了命去,無數次的死裡逃生。每個人都以為他是忠心報國,但他並不是。
他從不是什麽胸懷大義的人,他普普通通地出生、普普通通地長大,在進入夏府之前過的是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這樣的情境裡,人的一切精力都會拿去謀生,哪裡能有閑心去想什麽“大義”。
第一次接觸“胸懷大義”這樣的情緒,就是在夏府裡。
夏府裡的那些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還有夏蓼的門生們,日日掛在嘴邊的都是家國大事。那對他而言十分奇特,是一種他不能理解的活法,他甚至不懂他們為什麽能去思索那麽多的事情,而且思索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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