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安靜中對視了那麽一息,她一把抄起案頭寫廢的草紙,團成團就砸了過去!
他跑得飛快。跑出房門,她就聽到了他爽朗的大笑。
——看,他果然又拿她尋開心!
當時她正沉溺在復仇的快意中,收拾了貴妃就隻一心想著如何盡快進宮開始下一步,加之又與徐明義太熟,從未往那方面想過,相互捉弄倒已是家常便飯,事情就想當然地這麽過去了。
直至他離開夏府,她才突然鬼使神差地想了下:他會不會是當真的呢?
他會不會是當真的呢?
這疑問在她心底埋了許多年,並不足以令她困擾,只是會時不常地跳出來擾她一下。
她也並不想真正求得答案,可眼下,答案就這麽衝到了她眼前。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我當然是認真的。”
“你……”她不住地搖頭,他眉心微挑:“你不信?”
“不,不是……”她還是不住地搖頭。
她不是不信,只是不知道怎麽接受。
萬千情緒突然而然地一齊湧上心頭,讓她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感受。又在某一瞬裡,她忽地難過極了,卻也說不清是為什麽難過。
等到再開口時,她才發覺自己竟莫名哽咽起來:“你何必告訴我呢……”
激憤、委屈令她猝不及防地陷入崩潰——他明明就說了那麽兩句話而已,她就這樣無可控制地崩潰了。
她狠狠地推他:“徐明義!”原該凶狠的口氣被哽咽纏得軟了下去,“我早就進宮了,位至貴妃、孩子都已要生第二個,你何苦告訴我這些!”
她雙目猩紅地罵著他,一副恨不能將時光扭轉回去片刻,讓他把這些都咽回去的模樣。
她甚至有些恨,恨他在這個早已不可能的時候,這樣唐突地向她展現這樣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就算是個傻子,都能輕而易舉地想到那至少比在宮中輕松一些。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以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就算帝王的懷疑與盛怒逼至眼前,她都能將三分真七分假摻著幾分惹人憐愛的意味給他喂下去,遊刃有余地將危險化為烏有。
但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從未有過的心慌意亂逼得她哭出來,她再不肯看他一眼,死盯著地,自顧自地抹眼淚。
良久,聽得一聲長歎。
“因為我怕我這輩子也就只有這幾個時辰能和你獨自相處了。”
許是因為光線昏暗,他的口吻聽上去格外的沉。
一直以來,她都並不知曉他的心意,至少是不確定他的心意,他自己卻一直清楚得很。
所以從溫泉將她救出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並非完全沒有機會直接將她送回行宮,只是私心打敗了他,跟他說:抓住這個機會。
就這一個機會,借著躲避猛獸將她帶遠些,和她獨自待一會兒。
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阿姒。”他將鞋放在她身邊,抬手撫過她的臉。
他從來沒帶著這樣的深情碰過她。
兒時他倒曾不止一次地趁她不備往她臉上抹一弧墨汁,作為她壞脾氣的報復——若那時他就能知道有朝一日他們會走到這樣不可逆轉的境地,他大概連在抹墨汁時都會溫柔一點。
夏雲姒的心撲撲跳著,怔然和他對視,沒再有任何不快,更沒有抗拒。
他說得對,他們可能這輩子也就只有這片刻的獨處時光了。
於是他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直至他收了手,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夏雲姒又獨坐在石頭上木了會兒,長籲出一口氣來。
踩上鞋子,她也走向洞外,走向那團明亮的篝火。
“明義。”她喚了聲,他沒回頭:“嗯?”
她抿一抿唇,聲音重新變得冷靜:“我正有大事要辦,成與不成,或許關乎我們兩個往後的半生,你肯幫我麽?”
這回,他轉過頭來。
.
溫泉所在的狹小院落,皇帝已在後頭被毀做一團的房中枯坐了三個時辰,卻無人敢勸上一句。
在皇帝跟前放著的,是舒貴妃沾了血的寢衣。
三個時辰前,急稟傳入行宮,皇帝扔下一切政務匆匆趕來,試圖阻擋的覃西王還因此挨了迎面一拳。
但趕來時終是為時已晚,守在院外的十余個侍衛或死或傷,斷手斷臂在外頭散了一地。
熊已經不見了,但舒貴妃也不見了。有人稟說看到徐將軍救了舒貴妃走、當時在外撞門的宮人們也說聽到似乎有人闖來救人,皇帝的面色才又緩和了些。
而後自是散了人出去搜,之後,便是足足三個時辰。
每個人都眼看著皇帝的面色一分比一分沉了下來。確實,雖說有徐將軍護著,聽來似乎安全了些。可這畢竟已是深夜,舒貴妃一個懷孕的女人身處深山密林之中、或還有頭體格健壯的熊追著,怎麽想都是凶多吉少。
直至一刻之前,提心吊膽的宮人們才終於略微松了口氣,同時心神又被另一種緊張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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