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就算定了覃西王的罪了。
到底還是姐姐的分量重些。這麽多年下來,皇帝對她有幾分真情、幾分愛戀都已不再重要,要緊的是人前人後他都記掛她極了,他自己也一直沉溺於這樣的“深情”。
“你不必再回封地了。”他目光有些空洞,望著遠方,飄忽不定,“聽聞你與王妃一直無子,來日朕會替你過繼一個侄子,承繼你的王位。你的女兒,朕會封她做公主。”
他的視線終於在覃西王面上落定,透出幾許凜然:“這是看在咱們多年的兄弟情分上。”
“……皇兄?”覃西王不可置信地搖頭,下意識地要上前,但被宮人擋住。
皇帝一字一頓地續道:“傳旨,覃西王聽信讒言、謀害後妃,著……圈禁京中王府。朕念手足之情,命戶部另挑宅院供其妻妾居住,其女接入宮中,交由……”他凝神想了想,“交由宋淑儀撫育。”
“皇兄!”覃西王終於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斷聲一喝。
皇帝隻擺手:“押他出去。”
即有宦官上前押他,他自然掙扎,然那些宦官也是練過武的,哪能由得他掙開。
“皇兄,夏氏一族必除不可!”夏雲姒平靜坐著,靜聽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否則舒貴妃居心叵測,五載之內天下便將易主……皇兄!”
夏雲姒心弦微動,真想再往後聽聽,可大約是“善解人意”地宮人為不讓這些大不敬的話繼續流出便堵了他的嘴,這句話之後就一個字都再聽不到了。
耳邊傳來一聲沉歎,夏雲姒側首看去,皇帝神色之疲憊仿佛不眠不休地連讀了三日折子。
寧沅上前了幾步,溫聲寬慰:“父皇別難過……是三叔糊塗,鑄成這般鬧劇。”
夏雲姒搖搖頭,意有所指:“你父皇是難過你母后那樣好的人,竟折在這樣一場鬧劇裡。”
寧沅啞聲,神色間亦是哀傷不已。她攥住皇帝的手,溫言同寧沅說:“你再去睡一睡吧,姨母陪著你父皇。”
寧沅一揖,就告退回了房。這樣的一勸一答一寬慰便又頗有一家人相處間的溫馨了,在他這般難受之時最能令他感懷。
她輕語道:“臣妾會讓父親辭官、遣散門生,不讓皇上為難。”
“不必。”他反握住她的手,“朕不信那些,並不為難。你姐姐已命喪於此,朕不能再讓你因此委屈。”
“臣妾也不委屈。”她這般說著,語氣中卻有可見一斑的委屈,“臣妾要天下人都看到那天象之說不過是無稽之談,臣妾不是那樣的人,姐姐更不是。”
“至於什麽五載之內天下必將易主之言……”她苦笑了下,“臣妾隻盼這五載之中覃西王殿下都能好好活著,莫要想不開自盡,這樣五載之前便可光明正大地到他面前給他一巴掌了。”
他不由失笑:“可真是錙銖必較的脾氣。”
她輕輕一哂,倚到他肩頭:“臣妾心裡就能裝下這麽一點兒事——皇上、姐姐、孩子們,再就是臣妾自己了。個個都對臣妾要緊,自然要錙銖必較,事事都算得明明白白。”
他攬住她,她沉靜地闔上眼睛,心底一片安然。
她可沒有騙他,她就是事事都要算得明明白白。
忙了這麽多年,也差不多快算完了。
覃西王就姑且留上幾年,她等著與他再算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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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以來,皇帝與覃西王都最是親近。如今突然問罪於覃西王,朝堂都為之緊張了一陣,對於夏雲姒的種種指摘倏然冷去。
覃西王很快被押解回京,女兒卻是過了月余才被送到行宮來。
覃西王的女兒單名一個穎字,皇帝加封其為穎安公主。到了行宮,宮人就直接將她送去了宋淑儀那裡,賢妃直接去瞧了瞧,回來後與夏雲姒慨歎:“才不到五歲,哭得嗓子都啞了。明明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如今就為覃西王糊塗,她便要遭這與爹娘分離的罪,也是可憐。”
夏雲姒輕哂:“可跟著那麽個糊塗爹,只怕日後要更可憐呢。”
跟著她又問起來:“皇上月余前就下旨讓公主進宮了,怎的這會兒才進來?可是王妃有什麽不妥?”
賢妃搖頭:“我問了問隨公主過來的下人,說王妃沒什麽。她素來是個幹練的人,知道事情沒了斡旋余地便認了,帶著府中妾室一道去了新宅子裡,忙裡忙外地打點家中事宜。倒是太后……舍不得覃西王這養子被圈禁,先將穎安公主接到了長樂宮去,與皇上磨了許久,見皇上當真不肯松口半分,才不得不將人送了過來。”
夏雲姒笑一聲:“呵。只顧舍不得覃西王被圈禁,怎的不想想我姐姐平白就丟了性命?”
想著這些,她總時時為姐姐不值。
姐姐生前是個多好的人呢?知書達理、孝順父母,進了宮自然也孝順太后這婆婆。
太后當時對她也是讚不絕口的,可如今到底人走茶涼,連公道話也不再為她說了。
夏家更是在慮及家中榮耀後不再去為她爭什麽,安安穩穩地坐享著榮華富貴,哪怕許多加封都是因為皇帝思念她才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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