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沅會著意提起的“聽政”可見不是指這初一十五,皇帝大約是想讓他與旁的朝臣一樣日日都去了。
這樣的安排便特殊一些,通常是在皇帝老邁、生病亦或有了退位的打算時才會讓太子日日上朝,為的是讓太子對當下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繼位之時不至於手足無措。
但眼下,皇帝顯然還未到那個地步。
夏雲姒不由心弦微緊:“你怎麽說的?”
“我推辭了。”寧沅眉心蹙得更深了些,“這半年來,朝中對父皇多有非議,我想父皇此時提起這個,不是真心想讓我去。”
是一種試探。
身體虛弱、風評又受損的時候,他開始忌憚他的兒子了。
這個時候,不論太子平日再多受信重,都勢必會成為最受提防的一個。
夏雲姒早已想過如何幫寧沅擋開這一道,最終卻發現並無萬全之策。天子的疑心說起時就會起,旁人能做的只有及時應對,難以提前周全。
寧沅做得已足夠好。
夏雲姒頷首:“你既心裡有數,日後便也要萬事當心。你是太子,朝臣們不免都對你寄予厚望,可有些時候,這厚望也能毀了你。”
“我明白。”寧沅點頭,須臾,長歎一聲,“我只是沒想到,父皇會這樣來問我。”
並不值得意外,卻令人失落。
早在幾年之前,他就覺察到了父皇對姨母的不信任。那時姨母已身在高位,又是父皇的寵妃,那種不信任讓當時的他遍體生寒。
如今,這種不信任轉而落到了他頭上。
他幾次三番地想問,若是這樣,父皇可還有真正信得過的人?
如是沒有,那豈不真的活成了孤家寡人。
對此,夏雲姒也沒法安慰他,只能說:“你知道這滋味兒不舒服,來日便要盡力做得比你父皇更好。”
寧沅輕應了聲是。
她蘊起笑,又道:“不說這個了。近來朝中宮中都歇下來,後天會有幾位命婦進來陪姨母說說話,帶著女兒一道進來。”
她這麽一說,寧沅就懂了,頓時雙頰泛紅:“……姨母!”
夏雲姒笑睇著他:“還不好意思?總歸要見見的。放心,都看你自己的意思,你不喜歡的人,姨母絕不逼你。”
寧沅局促得手掌在衣袍上直蹭,蹭了好幾下,才不自在地應了聲“好”。
這幾個姑娘便是今年大選時為他挑的,成婚不急,具體選定哪位也可慢慢再議。
夏雲姒近來都在操心這事,每每思量一番後,總會有一種塵埃即將落定的奇妙感觸。
也是該塵埃落定了。
一轉眼姐姐的孩子都已這麽大,昔年的恩怨該了結了。
她早已期待著了結,更期待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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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幾位命婦帶著女兒如約進宮。夏雲姒在永信宮中設宴款待,更傳了歌舞,免得氣氛僵硬。
不過氣氛還是免不了要僵硬的——都是青澀年紀的少男少女,又知道見面就是為了婚事,哪裡能放得開?
大半日下來,一群當長輩的便也沒見他們互相搭上幾句話,最後倒是幾個姑娘家自己說笑得自在些,太子木在旁邊,幹什麽都不對勁。
待得傍晚她們離開後,夏雲姒問寧沅:“你瞧著哪家姑娘好?”
一貫行事大方的寧沅變得忸怩無比,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見夏雲姒一直等他回話,才憋出一句:“我覺得……方氏好些,聲音好聽。”
夏雲姒一聽就笑了——方氏哪裡是聲音好聽呢?真要論好聽,倒有個朱氏的嗓音真是美。
寧沅這般說,大抵不過是愛聽方氏說話罷了。
換句話說,算得投緣。
夏雲姒便打算除夕時再召方氏進宮,與寧沅多加熟絡一二,瞧著到底怎麽樣。另還要再召幾個身份略低一些的官家小姐也見一見——按著規矩,到太子大婚時,總要有幾位隨駕媵妾與太子妃一道進東宮去。
寧沅知曉了這番安排,之後小半個月都過得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這樣的難為情。他明明連朝務都已可以同太傅辯個七七八八,一想起娶妻,卻就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度日如年地“捱”到臘月廿九,這天皇帝沒什麽事,帶幾個皇子一道出去跑馬。回來時天已半黑,父子幾人邊說話邊往紫宸殿去,路過禦花園,忽聞笑音陣陣。
笑音聽著應是有好幾人,但皆是少女。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今年剛大選過,覺著或是年輕的小妃嬪。
寧沅寧汜這樣年長些的皇子便想回避了,然不及開口,那陣銀鈴般的聲響就到了眼前。
銀裝素裹之間,幾人笑著追著,手裡是團得松軟的雪球,時不時砸向同伴,熱鬧得讓人一看都覺得愉悅。周圍晶瑩剔透的冰雕與她們鮮亮的衣裙相互映襯著,更讓人瞧著舒心。
驀地注意到這邊黑壓壓的一排人,幾人腳下都猛地刹住。
再一定睛,又都惶恐地福身:“皇上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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