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安靜靜好生將養不過兩日,就又惹出了些風波。身邊的宮人一天三趟地去紫宸殿回話,說她積鬱成疾胎像不穩,夜夜啼哭,只求皇帝去看一看她。
皇帝並不為之所動。
他近來政務繁忙,自那晚一事後就再也沒顧上踏足后宮。聽聞苓淑女胎像不穩,也只是著禦前宮人過去安撫了幾句、另賞了些東西,聊作安慰。
夏雲姒自沒興致去苓淑女跟前耀武揚威,這些皆是身邊的宮人稟給她的。
天氣漸漸暖了,朝露軒前院裡桃花盛開,閑來無事時,她便坐在廊下望著桃花抱彈琵琶,正好可聽一聽這些有的沒的。
“聽聞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並未認罪,此事尚無定論,想求皇上聽她一言。”鶯時說這話時面色平淡,尾音卻猶帶出幾分好笑的意味,“當晚的情形……她可不就是認罪了麽?如今又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滑稽,難不成她以為非要畫了押才算認罪?”
夏雲姒輕哂,纖纖十指隨意地撥著弦:“她哪裡是真覺得此事尚無定論呢?說到底不過是仗著肚子裡有個孩子,想一賭皇上的情分,給她個翻身的機會。”
這並不滑稽,換做旁人此時大概也都會想去爭一爭。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當下皇帝多少還記得她,是她僅存的翻身機會。若熬到大半年後孩子降生之時,皇帝早已忘了她這號人,不論是將孩子過給順妃還是賜她一死都只需要一句話,她根本不會有說話的機會。
況且她現在於昭妃來說形如棄子,日後就算活下來在宮中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若能讓皇帝多看她一眼,昭妃便或許也要賞幾分薄面給她,這對她的日後是一重保障。
這些都不滑稽。
真正滑稽的,是她竟然想賭帝王的情分。
頓一頓聲,她又問:“順妃娘娘怎麽說?”
鶯時頷首道:“她肚子裡總歸懷著皇嗣,雖禁著足,但想差人去紫宸殿稟話順妃娘娘也不好攔,就由著她去了。”
夏雲姒笑一笑,不做置評。
順妃哪裡會是“不好攔”呢?一宮主位,想攔總是能攔的,不能硬攔也總歸能勸,把個中利弊說給采苓,采苓自就不敢鬧了。
如此縱容著,無非是順妃想縱容她罷了。
順妃在宮裡這麽長時間,什麽都懂,也比她們都更能摸準聖意。
這個時候,她倒不妨幫順妃一把,權當還個人情。
於是趁著春風漸暖,她往紫宸殿走動得愈發勤勉,日日都裝扮得明豔動人,仿佛要與這朝氣蓬勃的春日一較高下。
一連三日,每日都能在紫宸殿外碰見苓淑女身邊的宮人,或立或跪,等著裡頭給個回音兒。
但可想而知,皇帝不會理會他們。
皇帝甚至不知他們在這裡。
皇帝政務繁忙,禦前宮人們都有數,這般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必要次次都送到皇帝耳朵裡,大約最多也就傳到樊應德那兒。
夏雲姒便也不急著開口,直等到某一日皇帝案頭的奏章格外多、從他的神情來看又格外難以料理時,才立在他身邊抿笑說:“姐夫還沒去看苓淑女麽?”
他正全神貫注地對著一本奏章沉吟,眉頭深鎖著,聽言頭也沒抬:“怎麽為她說上話了?”
“臣妾這幾日來紫宸殿,日日都能看到她身邊的宮人在外面候見呢。”她說著一笑,口氣清淡,“她害過臣妾,臣妾才為她說話,只是怕順妃娘娘難做。”
皇帝仍沒抽開神思,提筆蘸朱砂,將這本折子批了,才後知後覺地接上她的話:“順妃怎麽了?”
“苓淑女到底在昭妃娘娘身邊侍奉多年,順妃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委屈了她不是?頗要花些心神加以關照。”說著她沉沉歎息,“可姐夫此番讓順妃娘娘協理六宮,昭妃娘娘大約是有些委屈的,這些日子都稱病不出,不愛見人。”
“她不見人,六宮事宜就都壓在了順妃娘娘身上。苓淑女又日日這樣鬧著,順妃娘娘分身乏術,難免疲憊。”
“所以……臣妾想解鈴還須系鈴人。”她眸光流轉,語氣明快,“姐夫去看一看苓淑女,便解了順妃娘娘的窘境。若不然……”頓聲蹙眉,她想一想,又道,“若不然去寬慰昭妃娘娘一番也是好的。她能出面分擔一些六宮中事,順妃娘娘也不至於這般為難了。”
說完她便望著他,明眸清亮,含著淺笑,一副自感出了個好主意,只等他做個選擇的樣子。
實際上當然沒那麽簡單。
采苓不懂事鬧脾氣還是小事,昭妃對他心存怨懟是緊要的。
后宮妃嬪面對皇帝,自當順應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沒人能對皇帝心存怨懟。
素日裝得溫良賢淑的昭妃,在皇帝面前必是百依百順。
那就由她來把昭妃的這份怨懟端到他面前,悄無聲息地給昭妃補上一刀。
她靜靜等著,目不轉睛地細觀這張清雋俊朗的臉上的每一分神情變化。
他最終輕笑出聲:“自己身邊的人在皇后忌日鬧出這樣一場大戲,她還委屈上了。”
夏雲姒垂眸不語,聽到他又說:“樊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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