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淑婉彈奏著鋼琴,臉上是溫柔的笑容。
胡家已經在這裡安家,胡家父母並不是那種吃不了苦的性子,胡淑婉的娘身體不好,在家靜養,他爹也不需要她娘親做什麽家務,都一力擔了起來。不過胡父的年紀也大了,出去找不到什麽營生,最終還是要靠著胡淑婉出門賺些錢來貼補家用。
這個城市距離蓉城不遠,但是胡淑婉的臉沒幾個人認識,再加上她和嶽承翰成親後並沒見過外人,所以只需要換個名字就能找到一些零散的工作。
胡淑婉的運氣比較好,因為她的鋼琴彈得好,被介紹到了一戶人家裡做鋼琴老師。
每個月十塊銀元,算不得多,但是也很不少了,維持基本生計是沒問題的。
胡淑婉把金鐲子放在了家裡妥善保管,這是嶽承翰母親留下來的東西,她不能把這個丟了。不過嶽承翰送她的寶石戒指,胡淑婉舍不得留在家裡,而是用一根鏈子穿上戴在脖子上,用衣服遮掩了,貼身帶著瞧不出。
金鐲子是身份和責任,但是這個戒指,是嶽承翰給她的勇氣。
時間一晃就是一年過去,這一年時間裡,嶽家沒有再來尋過她,似乎嶽藍放棄了找她麻煩。
而嶽承翰也一直沒有回到嶽家,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胡淑婉安安靜靜的生活,做自己的營生,她化名為文婉,在陌生的城市站穩了腳跟,大概是生活最能磨練人,胡淑婉迅速的成長起來,溫柔善良依舊,卻多了少女時光沒有的堅韌。
當一切步入正軌的時候,胡淑婉接到了另一份工作。
去這裡一處名門大戶家中當夫人的鋼琴老師,做的事情一樣,但是報酬卻是十五塊銀元!
她的娘親最近身子越發不好,她爹瞧著也老了很多,處處都是要用錢的,胡淑婉就接下了這份新工作。
“文老師,您先等等,我們老爺很快就來了。”
“好。”
化名文婉的胡淑婉留在鋼琴房裡,看著仆人離開,她四下裡看了看,最終眼睛還是定格在鋼琴上。
時過境遷,時移世易,曾經她的興趣愛好如今已經變成了謀生的手段。
但是胡淑婉還是沒有放棄對於鋼琴的熱愛,無論有麽忙碌和勞累,能夠坐在鋼琴前面彈奏一曲,似乎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她步子輕盈的走到了鋼琴前,掀開蓋子,坐下來,纖長的指尖靈活地舞動。
一首輕快的樂曲流暢而出,這是在嶽府的時候嶽承翰喜歡的,那個人從來都對這種文藝調調帶著些不耐煩,但是他卻喜歡看胡淑婉彈鋼琴的樣子。
他說,看胡淑婉彈琴,就像是看到了仙女。
很俗氣的比喻,可是胡淑婉很喜歡聽。
不過胡淑婉不知道的是,她此刻進了另一個人的眼睛。
敲門聲打斷了胡淑婉的演奏,女人眼中還帶著歡欣的回頭,直直的就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吳修年,即使分別一年時間,胡淑婉還是不會忘記和自己從小長大的人。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吳修年看起來有些不同了,他換下了長衫轉而穿上錦袍,看起來生活的很好。臉上帶著讓胡淑婉熟悉的溫柔笑容,靜靜地看著他,全然沒了那個夜晚中的狂躁和癡纏,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溫潤白玉般的公子形象。
可胡淑婉卻沒有久別重逢的興奮,而是猛地站起身來,凳子都被她碰倒了!
“小心!”吳修年急忙走過來想要扶她,卻被胡淑婉一把揮開。
微微抿起嘴唇,胡淑婉倒退了兩步,道:“你是這家的主人?這家主人不是姓趙嗎?”
吳修年笑了笑,看不出喜怒:“你不也是稱呼自己為,文老師嗎?文婉,這個名字很襯你。”
胡淑婉卻沒有想要和他攀談的心思,拿起包就想走,她連一句話都不想和吳修年多說。
可是很快她就聽到吳修年的聲音:“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能夠這麽快的站穩腳跟,還成了這裡的首富嗎?”
胡淑婉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顯而易見。”
一朝富貴,他又有了一位有錢的夫人,這其中的原委並不難猜。
胡淑婉到沒有瞧不上他,在這個亂世裡為了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胡淑婉只是不想和他靠的太近,這個人癲狂的樣子她見識過,不想見識第二次。
吳修年轉過身,胡淑婉這才看到他拄著拐杖。
算起來吳修年也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怎麽會像是老人一樣拄拐?
吳修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腿,微微扯起嘴角:“你在看這條腿嗎?這就是那天晚上,天黑,我跌到了溝裡,摔斷了腿,從那以後就落了病根。說到底,也都是姓嶽的害的。”
胡淑婉卻沒有被他騙,或許一年前的自己會信了他的話,帶有一絲絲愧疚之心,可是現在,胡淑婉的眼睛很堅定:“不,如果不是你非要拉著我跑,也不會斷了腿。”
吳修年聽了這話只是笑:“你到現在還在維護那個人,你忘記了嗎,是他把你扔在嶽家不管的,也是他讓你現在過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我過什麽日子,與你無關。”胡淑婉說完,轉身就要走。
可是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到吳修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嶽承翰的下落嗎?”
胡淑婉的步子猛地一頓,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他。
就看到了吳修年依然溫柔的笑臉,男人開口,聲音輕輕:“他,死了,我親手殺死的。”
……
胡淑婉盯著他看了兩眼,平靜的開口:“你說謊。”
雖然和他從小青梅竹馬對於現在的胡淑婉而言並不是什麽好事,可是這也讓她很了解吳修年的一些小動作。
比如,他說謊的時候就喜歡攥著自己的拇指來回揉,這就像是一種習慣,小時候他偷偷帶自己去看花燈的時候,回家被大人問,他總會是這個反應。
吳修年並不意外自己會被胡淑婉拆穿,他依然保持笑容,聲音溫和:“我承認,我沒殺他,但是他的下落我還是知道的。只要你答應當我夫人的鋼琴老師,我就會告訴你。”
這聽起來是一筆劃算的買賣,胡淑婉現在很需要錢,在這裡做工,除了能夠拿到銀元,還能拿到嶽承翰的消息,一舉兩得。
可是胡淑婉卻堅決的搖頭:“不,我不會答應的,你請別人吧。”
吳修年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為什麽?你擔心我會傷害你嗎?”
“你不會的,修年……趙先生。”胡淑婉淡淡一笑,笑容裡依然有著單純美好,“不過我知道,你討厭承翰,哪怕我跪下來求你,你也不會說的。承翰的消息只是你威脅我的借口,不是嗎?”
是,當然是,從一開始吳修年就沒想要告訴她實話,這麽說只是為了拿著胡淑婉的把柄,讓她留在這裡而已。
可是女人不按套路出牌,吳修年終於沒了笑容。
他往前走了兩步,拄著拐杖的男人看起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我需要提醒你,婉婉,我是在給你機會,現在這個世道,能庇護你的人可不多,嶽承翰已經靠不住了,你為什麽不選擇我?我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