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過往,坎普短暫的生命裡,似乎每一天都是如此平淡地度過,好像生活就是這樣平庸無趣。
無聊中,成為凝華者是少有的能讓他銘記的日子,那是他邁入超凡世界的一天,幸運的是,現在這樣的日子又多了一個。
灰暗的色調中,一抹刺眼的光亮映亮了坎普的臉,就連靠在身旁、負傷的雪萊也努力地抬起頭,看向那從迷霧之上墜落的火雨。
熾熱的火雨如照明彈般映亮了大地,輕軌電車內,乘客們都看到了這燃燒的火光,人們好奇地趴在車窗上,看著迷霧裡燃燒的火光,猜測著那裡正發生著什麽樣的事。
迷霧阻絕了所有的視線,將常理與瘋狂就此隔絕,哪怕它們挨的如此之近。
暴徒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光震撼,紛紛止住了步伐,每個人的影子都被拉扯得細長,宛如張牙舞爪的灌木叢。
伯洛戈穩穩地落地,站在了坎普躲藏的矮房上,眼中滾動著青色的微光,繁瑣的軌跡沿著雙手浮現。
“特別行動組?”
坎普從震撼中回過了神,他這時才意識到救援隊不是第四組,而是特別行動組。
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行動組在外勤部內不再算是什麽秘密,很多人都知曉他們的存在,但少有人看到他們的存在。
這聽起來和第四組有幾分相似,但實際上兩者並不同。
特別行動組這樣低調,僅僅是因為組員太少了,算上尤麗爾,整個特別行動組也就五個人,有時候帕爾默還開玩笑說,自己和伯洛戈出去行動,就算是抽調了特別行動組一半的力量了。
加上近期在大裂隙內的行動,兩人很少回到“墾室”中,這也令特別行動組變得更加神秘了起來。
可這些都不是令特別行動組,讓人如此在意的理由,真正令每個外勤職員記住他們的,是他們那詭異的身份。
與魔鬼簽訂血契,就此獲得“恩賜”的債務人。
“只有你一個人?”
短暫的震驚後,
坎普才意識到,只有伯洛戈一個人落了下來,自己以為有強大的援軍來救援自己,結果到了如今,只有伯洛戈單槍匹馬。
“今天是休息日,又沒有什麽日程安排,所以我的搭檔在休假。”
伯洛戈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他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坎普話中的意思。
“你?一位凝華者!”
坎普的聲音高了起來,作為本源學派的凝華者,他能敏銳地感知到伯洛戈身上的以太反應,自己等來的居然只是位和自己一樣的、一階段的凝華者。
“有什麽問題嗎?”
伯洛戈自顧自地說著,看也不看坎普。
他已經看到了迷霧之中的暴徒們,他們踩著泥濘的土地,防毒面具下透露著沉重的呼吸聲,宛如野獸的喘息。
伯洛戈並不喜歡這樣高調的出場,成為全場的焦點,會讓他的行動受限,他更像作為一頭無形的惡靈,在悄無聲息間逐一獵殺暴徒們。
可坎普與雪萊的狀態很糟,為了避免暴徒們搶先一步殺掉他們,伯洛戈只能高調地開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效果很成功,伯洛戈覺得自己就像演唱會現場的搖滾巨星,在舞台上噴發的火焰中閃亮登場。
“沒什麽問題,我們馬上到。”
幾人的腦海裡都響起了同一個聲音,知曉伯洛戈抵達現場後,焦急的亞斯終於松了一口氣。
停頓了幾秒,亞斯再次說道。
“謝了,伯洛戈。”
坎普與雪萊覺得自己聽錯了,自己的組長居然在向伯洛戈道謝,還不等他們搞清楚狀況,伯洛戈沉默地掏出羊角震錘,與此同時若有若無的霧氣纏繞在他的身上。
刹那間,怪異邪惡的恐懼在兩人的心頭升起,他們想不清這是為什麽,將目光投向那站在矮房上的身影,更加難以描述的心情湧現。
伯洛戈變得陌生了起來,變成某種他們無法理解、不曾見過的東西,而那藏在他血肉軀殼下的東西,此刻將要掙脫束縛。
“那麽……我開始了。”
沉穩的聲音在心樞之網內響起,話語的余音間帶起了讓人無法理解的喜悅。
聲音未落,伯洛戈的身影在以太增幅的驅動下,化作一抹詭譎的青色光影,朝著迷霧中的暴徒們突進。
“你瘋了!”
坎普翻出掩體,舉槍試著掩護伯洛戈,在他看來伯洛戈的行徑就是在送死,可零星的槍聲後,令他難以理解的一幕出現了。
迷霧中閃爍起了微弱的火星,隨即咆哮的焰火直衝伯洛戈。
那是一種名為“喚火之杖”的煉金武裝,效果很簡單,只是創造灼熱的焰火,煉金術師們常用這種東西作為手杖,方便他們隨時加熱金屬,可在灰貿商會的改造下,這東西的威力與不穩定性被大大提升,如同不需要燃料罐的噴火器。
伯洛戈沒有躲避,灼熱的火流一瞬間便將他吞沒,青色的身影消散,坎普已經能想象到伯洛戈那被燒的焦黑的屍體了。
但很快,持續不斷的火流中,熾白的焰心出現了些許的陰影,緊接著這陰影不斷地擴大,乃至化作一道朦朧的人影。
燒紅的羊角震錘砸開了火流,連帶著暴徒的頭顱一同砸開。
焰火戛然而止,當升騰的黑煙散去時,甲胄的騎士緩緩提起羊角震錘,而在他身前的暴徒已經變成了了一具無頭屍體,渾身無力地倒了下去,摔在了泥濘中。
伯洛戈轉過身,燒紅、宛如蛇鱗的鐵甲冷卻下去,化作灰白的鐵。
蛇鱗快速地消退,化作群蛇爬回伯洛戈的衣襟下,青色的眼瞳打量著在場的暴徒們,詭異的喘息聲在每個人耳旁響起,仿佛有頭嗜血的野獸正在他們身後窺視。
寂靜被狂熱的怒吼打破,暴徒們揮舞著長刀、扣動扳機,多個以太反應爆發,不清楚是敵對凝華者,還是被啟用的煉金武裝。
可這都無法打亂伯洛戈的步伐,本是用來逃生、移動位置的鉤索被伯洛戈甩出,精準地釘入一名暴徒的手臂上,緊接著鉤索回收,將他快速地拖了過來。
伯洛戈舉起羊角震錘,他並非是揮錘砸向暴徒,而是暴徒主動撞向了他的錘頭。
身影交錯,暴徒的身體就像被巨力彎折了般,脊柱斷裂、失去支撐,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折疊在了一起,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無聲地死去。
沒有任何狠話,也不需言語,伯洛戈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以太反應衝去,解決掉這些超凡之力後,殘余的暴徒對他而言,和獵殺惡魔沒什麽區別,悠閑中帶著愜意,甚至還有幾分解壓。
解壓?
自己最近壓力確實有些大,倒不是一些深仇大恨的事,只是太多亂七八糟的事堆在了一起,把自己弄的很煩。
想到這些,伯洛戈的眼前不禁閃過了艾繆的身影。
有時候伯洛戈覺得艾繆就像一隻……小貓?大概吧,她好奇地、想要親近人類,了解人類的種種,但又因不理解人類,被人類種種舉動弄的惶恐不安。
伯洛戈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他多少能理解艾繆的想法,可無論如何,伯洛戈總不能直接對艾繆說,你只是個工具,不要試著親近人類,這樣的話也未免太殘忍了。
艾繆了解人類,但還不足夠了解,她不了解人類的醜陋與邪惡,也不懂人類的欲求與瘋狂。
揮錘,將又一名暴徒敲成了一團血肉的爛泥,各種腥臭的殘渣落在了衣服上。
殘忍?
論殘忍,伯洛戈恰好是那最無情的屠夫。
按理說做這樣殘忍的事,對伯洛戈並不困難,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毫無壓力地對這些人做出暴行,正因這些人本就該受到這樣的懲罰,自己只不過是僭越了權力,以一個更大的惡人的身份,去加速了這一切。
艾繆沒做錯什麽,又或者說她生來就是一個錯誤,她誕生於泰達那禁忌瘋狂的幻想。
伯洛戈試著將自己代入艾繆的視角,去思考這一切,很快他便感到了一股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令伯洛戈更加煩悶了起來, 乃至變得暴躁。
喚火之杖再度燃起,數道火流從不同的角度籠罩住了伯洛戈,可這依舊不能阻礙伯洛戈的步伐,他大步從火海裡走出,迎著槍林彈雨。
密集的子彈砸在了他的身上,可卻迸發出了重重火花,蛇群快速地在伯洛戈的體表爬行,致密的鱗片輕易地彈開所有的子彈。
伯洛戈伸手扼住了一名暴徒喉嚨,他尖叫著揮刀劈砍著伯洛戈的身體,但只能聽到陣陣金屬的震鳴,又有另一名暴徒從側面殺出,他一把控制住了伯洛戈的另一隻手,試著救下他的同夥。
可這都是徒勞的,以太增幅下,伯洛戈捏斷了暴徒的喉嚨,滿手是血地握拳,然後一圈砸凹了另一名暴徒的頭顱。
施暴欲被滿足的感覺真的很棒,連帶著內心的煩躁也被解放了不少,伯洛戈擲出羊角震錘,砸翻了又一名暴徒,看著滿臉是血的他,伯洛戈神經質似地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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