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債務
伯洛戈的愛好並不多,音樂與電影能算上其中之一,他有認真考慮過自己作為不死者的漫長人生,該以何樣的方式度過,為此伯洛戈曾把拍電影做音樂之類的想法,記錄在了自己的日記本上。
如果是自己來拍的話,那應該是個暴力的、血腥的、驚悚中又帶著幾分喜劇色彩的獵奇片,這麽一看的話,帕爾默來做自己的主角實在是太適合不過了。
伯洛戈總覺得,這個倒霉鬼死到臨頭了,也不會停下那他見鬼的玩笑話,聽帕爾默的屁話聽多了,有時候伯洛戈都想把帕爾默的腦袋扒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現在是工作時間,專家不能被這喜劇演員帶跑偏了,伯洛戈努力忘掉從帕爾默身上延伸而出的奇思妙想,轉而思考起那個陌生的詞匯。
侍王盾衛。
“也就是說,在暴風雨夜潛逃的那個國王秘劍,我剛剛暴揍的那個家夥,他其實是侍王盾衛?”
伯洛戈高聲質問道,“他們在暴風雨夜時根本不在執行國王秘劍的命令,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就已經叛變了?”
“應該是這樣的!聽亞斯講,國王秘劍內部已經開始了大清洗,所以這一陣大家都相安無事,而想要躲避國王秘劍的清洗,沒什麽比歐泊斯更適合他們生存了。”
帕爾默說著還看了眼腳下的大地,裂隙不斷地崩開,猩紅的血肉滲出大地。
“他們一直躲在大裂隙裡,
你也知道大裂隙這個複雜的情況,秩序局一直沒法進行有效的清洗,但後來得到情報,侍王盾衛們對不滅之心也有想法,所以秩序局做了個局。”
伯洛戈一個起跳,越過一根拔地而起的血肉觸肢,破口大罵道,“可這些王八蛋做局時,根本沒有和我們說,我以為我們的敵人只有猩腐教派!”
這一次伯洛戈是實打實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他就像個被騙上擂台的拳擊手,說好打倒眼前的敵人,今天的賽事就結束了,可對手換了一批又一批,但裁判就是不喊停……甚至說裁判一激動,也把衣服脫了,戴上拳套,站在了自己眼前,躍躍欲試。
“這事我和亞斯已經抱怨過了!”
帕爾默說著垮下了臉,學著亞斯那冷漠、半死不活的語氣,“但你們可是精銳中的精銳啊,除了你們誰又能完成這個任務呢!”
緊接著帕爾默又說道,“亞斯說這次行動算我們三倍薪資。”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伯洛戈心情複雜道,“只有在領工資時,我才真的有種我在上班的感覺。”
“誰不是呢?”帕爾默讚同地點點頭,“有段時間我給自己的定位是落魄的貴族子弟,實在沒辦法了,才去這個暴力機關打工。”
“薪資這麽重要嗎?”
艾繆在伯洛戈的腦海裡發問道,她沒想到薪資這種東西,居然能驅動這兩位來回奔走。
“艾繆,你沒有獨自生活過,人類社會裡,等價交換物可是必不可少的啊。”伯洛戈感歎道。
“對於不死者也是如此?”
“這是自然,”伯洛戈回想起瑟雷的話,幾分遺憾道,“這已經不是幾百年前的荒亂時代了,健全的法制與規則束縛著社會中的每個人。”
“如果是荒亂時代,會怎麽樣?”
伯洛戈思考了片刻,語氣帶上了幾分輕松的笑意。
“在地上我就是悍匪,在山上就是山賊,在海裡就是海盜了。”
“等一等,等一等!”
帕爾默在這時慘叫了起來,他目光驚恐地看著伯洛戈,大聲質問著,“你不是在自言自語吧?”
“沒有哦,”伯洛戈說著,“打個招呼,艾繆。”
伯洛戈身上的光軌一陣閃現,隨即伯洛戈的面容重疊了起來,另一張面孔若隱若現,緊接著艾繆以一種十分驚悚的方式探出頭來。
“你好!帕爾默!”
她短暫地重歸實體,然後再次虛化融入伯洛戈的身體裡。
“噢噢噢噢!”
帕爾默激動地打起了鳴,不可思議地看著伯洛戈,“你一直把她帶在身上?”
“不然呢?”
“你瘋了啊!”帕爾默有種重新認識伯洛戈的感覺,合計之前他都是在和艾繆共同作戰,“泰達會宰了你的啊!”
“是啊,”伯洛戈同意帕爾默的想法,“所以我把人質帶在了身旁。”
“啊?人質?”
直到現在,艾繆依舊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
“所以那個影王是誰?能令國王秘劍分裂叛逃,這樣的人難道秩序局沒有注意到過嗎?”伯洛戈錯開了話題。
“不清楚,我也問過亞斯這些,但看樣子,他知道的情報也沒多少,”帕爾默搖了搖頭,“但用他的話說,影王就像憑空出現的。”
“憑空出現?”
“是的,突然出現,並且還讓一大批國王秘劍忠心耿耿,毫不猶豫地叛逃,”思考起關於影王的事時,帕爾默感到沉重的壓力感,“要知道,當初恐戮之王掀起血色之夜時,國王秘劍依舊無比忠誠。”
“真複雜啊……所以我們要綁個活口嗎?”伯洛戈說。
“這就不必了吧?活口的事交給亞斯他們,他們很擅長這件事。”
回顧著亞斯對抗納代的一幕,絕對的禁絕與緘默下,再怎麽瘋狂的盛焰也被壓製,更不要說低於負權者的禱信者與凝華者了。
低階位的凝華者在鎮暴行動組的面前,就和普通的凡人無異,失去以太的支撐,他們被機槍輕易地掃成一片屍體。
“說實話,我總感覺這一切不會這麽順利。”
伯洛戈深呼吸,即便鎮暴行動組來了,他還是覺得危機重重。
“放寬心,要相信你的組織。”帕爾默語氣輕松,還不忘對伯洛戈豎起大拇指。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沒和我說?”伯洛戈問。
“沒有吧,我們可是搭檔啊,這種事怎麽可能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斷地朝著這虛域的最深處奔去,越是向下,凝腥的氣息越是沉重,黑暗也包裹著四周的萬物。
好像他們正在怪物的食道內前進,黑暗的盡頭便是那堆滿屍體與腐肉的胃袋。
伯洛戈沒有畏懼,他能清晰地察覺到,那怪異瘋狂的氣息就在最下方,一條無形的線將他與那個東西聯系在了一起。
……
血色的球體憑空出現,短暫的延遲後血色的紅膜開始潰敗,進而完全崩碎。
賈蒙的身影從其中跌落出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痛苦地喘息著。
此刻賈蒙的狀態糟糕極了,胸口有著一道由芒光刃刺穿的血洞,傷口深到幾乎要觸及心臟,然後就是震錘猛擊下,斷裂的骨骼,以及為了逃離鬥獸場,使用血移之劍而付出的代價。
賈蒙痛苦地低吼著,一點點地松開了布滿荊棘的劍柄,密密麻麻的尖刺將他的手臂扎的血肉模糊。
好在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他轉過頭,看向了被牢牢握在手中的收容器,裡面正存放著不滅之心。
“哈……哈……”
賈蒙淒慘地笑了出來,摸了摸口袋,他拿出幾支準備好的煉金藥劑,直接注入了體內,痛覺被逐一屏蔽,生命力被從軀殼之下壓榨出來。
這令他感覺好了不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血移之劍此刻也吸收好了代價,所有的荊棘全部收攏了起來,重新變成那把赤紅的秘劍。
撿起秘劍,賈蒙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這裡是一處巨大的地下空間,在賈蒙的不遠處,是一道斷崖,他看不到斷崖的盡頭,有的只是深邃的黑暗。
確認安全後,他沒有放松警惕,賈蒙畢竟是禱信者,傷勢雖重,但在煉金藥劑的驅動下,他的力量在不斷地恢復。
這種煉金藥劑會損耗他的生命力,但這種情況下,賈蒙也沒必要多在意什麽了。
然後……然後……
輕微的痛意打斷了賈蒙的思緒,隨後這股痛意在不斷地擴大,變得激烈直到撕心裂肺。
他摸向了自己的腹部,鮮血止不住地溢出,耳旁回蕩著那震耳欲聾的槍聲。
賈蒙大口地咳出鮮血,轉過頭一個身影逐漸從岩石間走出,他身上的偽裝逐漸散去,來者看著狼狽不堪的賈蒙,放下了手中的槍械。
“你……”
虛實之影瞬間升起,包裹住了賈蒙,生死存亡下,賈蒙不再收斂以太,全力高漲下,那高大的輪廓邊緣可見,連帶著甲胄上的花紋也無比清晰。
“真是狼狽啊,賈蒙。”
陣陣的笑聲響起,那人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明亮的光芒沿著劍刃的邊緣劃過。
賈蒙愣住了,他認出了那把劍。
“米蘭莎……”
不……米蘭莎已經死了, 賈蒙親手將劍刃送進了米蘭莎的身體裡,看著她在暴雨中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你是……”
話音未落,來者的身上閃過以太的浮光,揮起秘劍瞬息間抵達了賈蒙的眼前,賈蒙果斷地揮起血移之劍,挑出赤紅的半月。
劍刃交錯的銳利鳴響中,賈蒙淒厲地吼道。
“格雷!”
血移之劍粉碎了來者的面具,格雷扭曲狂喜的臉龐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