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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花共眠 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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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薇妮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8-26 21:02:35 来源:搜书1

淩絕緊握懷真的手兒,這偏有些強橫的動作令她極不舒服。

懷真猛然又想起先前在熙王府內之事,一時白了臉。又怕又氣,道:「你還不快些放手!」

淩絕聽了,果然將手緩緩鬆開,道:「我從小就見你對我跟對別人不同,卻一直都不解這其中緣故。到如今,又經過那許多事,你且說個明白,你到底于我有何心結?」

懷真見他一再追問,就如要重揭瘡疤一般,倘若要說,要從何處開始說起?說她曾癡傻狂戀於他?說他曾借此暗藏禍心?說最後的那些種種血海地獄,苦不堪言?

她重生之後,便竭力將那些最慘痛的記憶苦苦壓制,如今倒要再跟他詳細說起?她自詡不是毒辣之人,今生唯一心願便是「平安」兩字,因此更不曾對他生出什麼報復之心,只想兩不相干罷了,想不到,他倒步步緊逼起來。

何況縱然跟他說了,難道他必然相信?就算必然相信,難道真的便會從此撒手?且看他今日的性情,面上看似淡漠,骨子裡則剛拗之極,漸漸地竟同前世相疊了。

懷真低頭笑了兩聲,道:「我本來是好意,才同你說了這半日,這些話,以前不曾提起,以後也都不會再說了,以你的為人,本來早該明白。——如今仍是這樣,不過是不肯罷手就是了,橫豎不管我再說什麼,你都不會改了主意,我說的可對?」

淩絕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懷真心底對他本並沒什麼格外的不同,只想避忌罷了。如今,卻無端地又生出幾分恨意來,冷笑道:「淩絕,你休要欺人太甚了。」

淩絕聞言,才說道:「我雖然不知究竟是有些什麼緣故在內,但我自問並不曾有什麼對不住你之處,以後成了親,也自對你好……」

懷真不等他說完,便立即說道:「你休想!」

因聽了淩絕的這番話,知道他是絕不會跟自己甘休的,又氣又恨,眼前竟有些發蒙。

不料目光一轉,竟望見桌上放著自個兒做針線的剪子,一念之間,竟生出一種索性一了百了的念頭來。

淩絕雙眸眯起,察覺了懷真在看著那把剪刀,淩絕的手一動,便要阻止,然而心中閃念,卻又停手,當下只冷冷說道:「上回你答我的話,我自然也記得,只是……不論如何,這都是皇上的賜婚,故而,縱然你真的尋了短見,將來也仍是要入我淩家的家廟,仍是我淩絕的正妻,也是我為你扶靈抬棺,故而縱然是死,你也仍是我的!」

懷真原本是被他逼得無法,心頭才陡然冒出那個念想來,只並未十分當真,多半是一時衝動罷了,如今聽了這幾句狠惡十足的話,頓時那滿心尋短見的念想,竟轉作對淩絕的痛恨之意,手指發抖,便抓住了那把剪刀。

淩絕卻面不改色,更是動也不動,只是看她。

兩下對峙的這一刹,有人便從門外進來,一看這個情形,先閃身到了懷真身邊,焦急喚道:「懷真!」忙一手攬住她腰不叫她動,一手握住她持剪的手,畢竟把那剪子從她手中奪了出去,遠遠扔在地上。

郭建儀奪出剪子,卻並不放開懷真,只是冷冷對淩絕道:「小絕,你太過了!」

淩絕不聲不響,只是抬眸看他。

郭建儀一怔,忽地發現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一絲奇異的神情,道:「哥哥進來的真真兒不是時候,且再等一等,看看她是不是能真的動手殺了我,再來不遲呢。」

懷真臉色煞白,滿眼的淚,只是咬著唇,死死地盯著他,呼吸急促的很,神色更大不尋常。

淩絕複又看她,才慢慢說道:「可惜了。妹妹方才猶豫什麼,要知道……你若動手,我但凡稍微躲一躲,就不叫淩絕,——妹妹終究會除掉了你的心結。可知我就算死了,在地下當鬼,也替你高興。」

懷真的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郭建儀聽了這些驚心動魄的話,忍不住喝道:「小絕!」

淩絕徐徐地籲一口氣,點了點頭,並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屋自去了。

淩絕去後,郭建儀正欲放開懷真,誰知才一鬆手,她的腳竟站不住,身子晃了晃。

郭建儀忙又抱住懷真,手握住她的,只覺得手指冰涼。

郭建儀嚇了一跳,低頭細看,又見她雙眼直直地,狠狠地不知看向何處,郭建儀心中一酸,知道她必然是氣魔怔了,便忙輕聲道:「懷真,懷真,無事了。」

這會子吉祥因淩絕去了,正也進來查看端倪,猛然見這幅情形,便呆住了,不知到底是怎麼樣,郭建儀也不顧其他,只道:「別聲張,只快倒一杯熱茶過來。」

吉祥這才醒神,忙抽身去倒茶。

郭建儀把懷真抱到炕上,又連喚了幾聲,懷真只是毫無反應,頃刻吉祥端了熱茶進來,郭建儀拿了,親自喂給她喝,想叫她緩一緩神,不料那茶水到了嘴邊,一口也不咽下,只流了出來,反把衣裳弄醃臢了。

吉祥忙又掏了帕子來給她擦拭,又見是這個情形,嚇得差點兒便哭了出來,又不敢聲張,就小聲兒道:「可了不得,怎麼又是這個情形?卻比上回更厲害了!表舅爺,這到底是怎麼說的,明明是金玉般的兩個人,怎麼偏是這麼相克相沖的呢?」

郭建儀聽到「相克相沖」四個字,心中也自一歎,難以言說。

不料懷真聽見了,眼中便又流下淚來,這會子才會眨眼,眼珠也有些會轉了。

郭建儀忙喚了兩聲,懷真微微轉頭看向他,半晌,才喚了聲「小表舅」,郭建儀聞聲,心陡然鬆快了,便道:「我在呢,你覺著怎麼樣?」

懷真眨了眨眼, 方才果然是被淩絕氣得迷怔了,此刻心裡明白過來,也把方才的各種也都記起來,並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道:「小表舅別擔心,我無礙的。」

吉祥複又去倒了一杯新茶,遞給郭建儀,郭建儀便又喂給懷真喝,她倒也安靜,一口一口地吃了,道:「多謝。」

郭建儀將杯子遞給吉祥,見懷真的臉色比先前稍微緩和了,才終於也放了心,又偷偷握了握她的手,雖仍是涼,卻到底有了些溫度。

郭建儀便低低說道:「你這孩子,到底也太傻了,竟當真同小絕動怒?若真的不快,打罵上兩句也就罷了,方才怎麼竟然……」回頭看了一眼那在地上的剪子,心裡打了個冷戰。

懷真聽到這裡,便喃喃道:「小表舅,他總是不放過我,我、我該怎麼做?」

郭建儀聽了,心裡一酸,便將她抱入懷中,平靜了片刻,便道:「你不必憂心這個,小表舅幫你想法兒,你不是素來都說我能幹麼?必然給你想一個萬全的法子,可好?你只是答應我,斷斷不可以再做這種行徑舉止,聽見了麼?」

懷真被他抱著,略靠在他的胸前,便含淚合眸,微微「嗯」了聲。

如是,又過了數日,這天,懷真便乘車來至平靖夫人府上。

平靖夫人見了她,不免又千般疼愛,兩個人說了會兒話,中午又吃了飯,晚上便仍留懷真同睡。

這兩年的光景,懷真隔三岔五也常來府上探望玩耍,竟覺得如多了個親的太姑奶奶一般,祖孫們十分的和樂。

但凡懷真留宿,平靖夫人便摟著她一塊兒睡,今夜兩個人安寢了,平靖夫人忽地察覺她呼吸紊亂,便知道她並沒睡著,因問道:「懷真丫頭,是有心事?」

懷真聽她問,才慢慢抬頭,便道:「可是擾了太姑奶奶了?」

平靖夫人笑道:「並不是,然而你心裡若有事,倒不如說給我聽,悶在心裡,鬱結著怕得病。」

隔了會兒,懷真才輕聲道:「瞞不過太姑奶奶,我心裡的確是有一件事,只不知該不該說,說了,怕太姑奶奶笑我,或也替我犯愁。」

平靖夫人便道:「傻孩子,我已是這把年紀,什麼沒見過的?你只是說,看我能不能給你開解。」

懷真想了想,才說道:「太姑奶奶也知道,皇上賜婚的事了……這門親事,我……不喜歡。」

先前懷真來府內的時候,平靖夫人也曾偶然同她提起此事,但每當說起,懷真都是個愀然不樂的模樣,因此平靖夫人心中倒也略有幾分知情,此刻見她直說出來,便點頭道:「原來如此,可這又是為了什麼?這門親事,當初還是毅兒給你定的呢?淩絕那個孩子我也見過,倒是個很不錯的,難道我竟看錯了,他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所以冒犯了你?」

懷真暗中咬了咬唇,便道:「並不是,然而我從小跟他不對付,竟是天生的對頭冤家,每次見了他,都要大吵一番,太姑奶奶別笑,這真個兒不是玩笑的,我是真的,惱的連死了的心也有了……」懷真說到最後,聲音漸弱,便不由地落下淚了,只是掩著口忍著,生怕真的哭出來了,反而不好。

平靖夫人起初還以為是小兒女拌嘴生惱罷了,不料聽到最後,見她是如此的聲氣,才知道懷真是真的不喜這門親事,不由詫異,忙安撫道:「你乖一些,這本是一件好事,怎麼竟鬧得這個樣兒呢?不哭了……讓太姑奶奶想一想。」

說著,便又摟在懷中,輕輕地在背上摸著安撫。

懷真被老人家溫聲勸著,不知不覺,便也睡了過去,誰知次日早上醒來,卻見平靖夫人並不在房中。

懷真因問起來,伺候的丫鬟便道:「夫人一早兒便進宮去了,叫姑娘好生歇息,先吃早飯,晌午不到夫人就會回來的。」

懷真怔怔地,便只好先起身來,用了早飯,果然又過了半個時辰,平靖夫人便回府來了。

懷真迎著,便問平靖夫人因何匆匆進宮去了,平靖夫人握著手道:「我且問你,昨晚上你同我說的那些話,可是真心的呢?」

懷真一愣,便點了點頭。平靖夫人道:「我方才進宮去見皇上,同他說起了這件事……」

懷真心頭一緊,不由驚看平靖夫人,不知如何。

平靖夫人點頭道:「皇上先前倒是很聽我的話,只不過你這件事,是當初對著群臣跟使節都宣佈了的……皇上金口玉言,到底不好就再更改。我也不能難為他……只是我跟他說了之後,他卻問我:明明是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對兒,怎麼竟然不喜歡呢?我瞧他的意思,多半是覺著你小孩子的心性在玩鬧,只沒想明白罷了。」

懷真見平靖夫人說的如此,知道成帝並沒有因此動怒,心頭一寬,又聽到最後,便抓住平靖夫人的手臂,道:「我不是小孩子玩鬧,太姑奶奶知道的。」

平靖夫人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道:「我心裡是知道的,可是皇上他並不知道……叫我看,若是真的要皇上收回成命,倒也未必不能,只不過……最好是讓他知道,你是真心不願,另外……淩絕那邊,最好也是同你一樣的想法,皇上到底是開明賢君,若是見你們兩個都不樂意,難道還非要擰這鴛鴦不成?」

懷真聽了平靖夫人這番話,心知有理,也未嘗不是個法子,只是淩絕那人,嘴硬的像是金剛石一般,若讓他說「不願」,只怕比登天還難。

懷真又念平靖夫人為了自己,竟特意進宮一趟,這本是件極難開口的事,若不是平靖夫人這個年紀,如此地位,只怕也絕不能開口,而成帝的反應也絕不會是如今這般淡淡的。

雖然並沒有達成所願,但懷真十分感激,當下便道:「太姑奶奶的心意我已知了,這件事委實難辦,就不必替我憂心了。」

當下,反而不再思想此事,只是一味地跟平靖夫人說些別的閒話,吃食玩樂之類,生怕老人家再替自己琢磨著也憂心。

懷真在平靖府內住了三日,每一日便有許多唐府的後背們過來給平靖夫人請安,這兩年來也都跟懷真相熟了,多半都是認得。

第二日上,唐紹因得閒,便也來拜見。唐紹見了懷真,不免心中有些傷情,只因他從年少之時就惦記著的人,曾經還為她夢縈魂牽寢食不安的……卻想不到,一道賜婚旨意,把他所有的念想都橫刀斬斷了。

因此唐紹見了,只好收斂心中所想,只以「懷真妹妹」相稱,不敢再把自己心底那點念想表露分毫罷了。

到第四日早上,應公府派人來接,平靖夫人這邊又派了一個貼身能幹的侍女陪伴相送,一直把人送進了府內才又回來。

如此之間,時光悠悠,眼見又到了年底。這段日子,應公府內連辦了兩件喜事,第一,是應蕊的親事,對方也是跟應佩春暉他們同一期的進士,如今也在中書科任個閒職,因應佩春暉都是見過的,人品倒還算是可靠。

雖然應蕊先前做了許多錯事,加上又得罪了應老太君跟應夫人,兩人竟並不理會應蕊的親事,只想淡淡打發了就是。

李賢淑自忖,畢竟楊姨娘已經去了,臨死之前又特叮囑過她那些話,因此李賢淑仍是盡心竭力,給應蕊張羅了各色嫁妝,是日,到底是風風光光地發付了。

這第二件喜事,自然便是應竹韻娶續弦之事,這倒是有些容易了,因為谷晏珂如今住在府裡,一來一往,不過是走個場面罷了,不必贅述。

幾件事下來,便過了正月,才開春的功夫,天又冷了下來,北風竟一陣緊似一陣。

唐夫人因為每到年底,便要思念小唐,雖知道他人還在,只不得見,到底是難捱的,於是又犯了心疼舊疾。

雖然唐府中也有許多後輩,每日探望請安,但到底沒有個貼心知意的,唐夫人又每每思念,想上回懷真來照顧了一個多月,是何等的可人心意,然而又疼惜她人小勞累,因此心中雖然格外想念,卻仍不願驚動,更命人不許去應公府走漏了消息。

不料,因唐紹無意中同應佩說了一句,應佩無意中又漏給了懷真,懷真才知道,當下忙又收拾東西,過府照料。

唐夫人病的昏昏沉沉,迷糊之中只喚「毅兒」,見懷真來了,都也認不出來。

懷真見狀,不免又流下淚來,忙靠前安慰。

如此無微不至地照料了兩日,唐夫人才清醒過來,見懷真在跟前兒,不由抱住,心肝兒肉地哭成一團。

因懷真搬來唐府,唐夫人精神也逐漸好轉,又加上許多後輩子侄們時不時地也過來探望,唐夫人瞧著唐森唐紹等情形,只覺得如小唐在跟前兒一般,雖然不免有些心酸,看著他們少年們熱鬧,倒也寬慰開心。

這兩日,天越發冷了,不似個倒春寒的模樣,反像是寒冬臘月又重臨了一遍,昨晚上竟飄了雪花,到了中午,地上已經是厚厚地一層。

懷真因覺著天冷的不尋常,又念唐夫人是體弱之人,總是吃藥,未免傷身,必須要長久地用些食補才好,因此同丫鬟們一塊兒擬了許多食補的方子,每日輪換著或燉或煮或蒸。

因唐夫人近來想吃鮮魚,廚下今日又得了很新鮮的破冰生魚,於是便叫做百合栗子生魚湯去,懷真又特意把魚刺兒都除去了,果然唐夫人愛吃,甜甜美美地吃了一碗,又喝了藥,便睡著了。

如此眾丫頭才也散去,自作針線,或者歇晌,或者打鬧,各行其是。

懷真看外頭天色仍是陰沉的,又看那滿地雪白,好個琉璃世界,倒是有心出去走走。

此刻吉祥正跟唐府的丫頭們在一塊鬥牌,懷真見她們玩的熱鬧,便也不叫丫頭跟著,只披了披風,自己出了門,沿著上房往前,遠遠地看去,見那湖面如同明鏡一般,也不知是不是結了冰,湖邊兒鑲嵌著一團玉白,那架在湖上的遊廊,翠瓦也被白雪覆蓋,只露出紅色的柱子,若隱若現,竟是美妙絕倫的場景。

懷真且看且走,此刻府內並沒有人在外頭走動,天地之間十分寂靜,仿佛只聽到自己腳下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懷真走了一會子,覺著有趣,低下頭看一看,前方仍是雪白無瑕,厚厚的雪仿佛打的極蓬鬆厚實的棉花一般,平整而無瑕地鋪了出去,她回頭再看一眼,卻見身後雪地上,只有自個兒的一行腳印,歪歪扭扭,看來又是孤冷,又且有趣。

懷真歪頭瞧了會子,便又轉回頭來,複一腳一腳地往前,這一次,卻想要自己走的直一些,不再似方才一般歪歪斜斜不成樣子,如此認認真真走了一會子,回頭再瞧一眼,果然比方才更直了些。

懷真甚是欣慰,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要一徑踏出一條直線,必要走到那路邊的幾棵人高的大冬青邊兒上去才成。

誰知又走了幾步,一歪頭,竟看到旁邊空地上有一棵伶仃花樹,被雪覆滿了枝子,只在底下隱隱地看出在蒼翠色的葉子底下,瑟縮著一抹嬌紅。

懷真瞧了一眼,忽地覺著這樹寂寞的可憐,琢磨了會子,便向著那樹繞了過去,滿滿地圍著他轉了一圈兒,又踩了圈完完整整的腳印兒,才望著那樹看了會兒,便笑道:「如今你可不是一個了,我來瞧過你了。」說著,嫣然一笑,才又回到自己原本那條直路上去,仍是仔仔細細沿路往前。

如此這般,並不算長的路竟走了一刻鐘,眼見前方就到冬青旁邊了,懷真深呼一口氣,一腳才又欲踏出,忽地目光一動,就見雪色的地面上,又一擺暗色繡金的袍子一角,隨風微微地一蕩。

懷真一怔,只覺著仿佛幻覺,忙抬頭看去,乍然看到眼前站著的人,那顆心「砰」地一聲,仿佛連跳也停了。

刹那間,臉上原本的笑也凝固了起來,懷真猛地後退一步,因太驚懼,腳步踉蹌,頓時跌在了雪地上。

那人渾然想不到她竟是這個反應,忙搶上前來,便將她手臂握住,懷真大叫一聲,把手縮回,仿佛要躲避。

那人不知如何,索性半跪在地,道:「懷真!怎麼了,不認得我了麼?」

懷真微微抖了起來,原來她方才在雪中走了這半天,不知不覺,早就寒意入骨,此刻又因受了驚,頓時才發作起來,抬頭看一眼對方,似信不信。

那人把她肩頭握住,盯著雙眸道:「是唐叔叔,你是怎麼了……不認得唐叔叔了?」說話間,雙眸之中忍不住也帶了些許驚悸之意。

懷真凝眸看向他,這張臉孔,分明是舊日的容顏,卻又像是有什麼不同……隱隱令她心生畏懼。懷真瞧了半晌,才道:「是唐叔叔?」

小唐點了點頭,心中驚疑,卻聽懷真喃喃又道:「不是唐毅麼?」

小唐心中轉念,便按住滿心不安,向著她微微一笑,道:「傻孩子,自然是唐叔叔。唐叔叔回來了,你可……高興麼?」說著,握著她的肩,將她摟入懷中。

懷真滿心冰涼,口中呵出的氣息幾乎也都凝結成冰了,被小唐抱在懷中,那股通身戰慄之意才稍微止住,只不知為何竟仍有些心神恍惚。

這一刻,竟似隔世相見,也再分不清是前世還是今生,竟無法說一句話。

小唐抱著她,察覺她動了一動,便低頭看去。

懷真正微微仰頭看他,凝視了會兒,便抬起手來,小手哆嗦著,探向他的臉上。

小唐驀地明白她是何意,便並不動,懷真的手撫上小唐的臉頰,微冷之下,透著微溫,她看著他眼尾那一顆淺色的滴淚痣,手指一抖,複又往上,當碰到那顆小記之時,手指尖先是一冰,而後竟如滾燙,忙縮手躲開。

小唐正仔細看她,見她忽然縮了手,又見她眼角噙著淚,臉色發白,雙眼微微閉著,竟半是暈厥似的,便將她抱了起來,趕忙回房。

懷真先是大驚,繼而狂喜,又因被一事所惑,竟有些撐不住。小唐抱著她回到房中,便喚熱水。

因方才小唐回來,知道唐夫人服了藥,正在歇息,便並沒許丫鬟們驚擾,他又得知懷真也在府中,一時情難自禁,便自己尋了出來。

如今,那些丫鬟們見他抱著人回來,正不知如何,有人便去打了熱水過來,小唐複吩咐道:「都不許驚動太太,只是在外頭太久了有些著涼,片刻便好了。」說罷,又叫丫鬟們先退下便是。

如此屋內竟沒了別人,小唐把懷真放在榻上,便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呵了呵,又給她團在掌心輕輕揉搓片刻。

因進了裡屋,熱氣氤氳,懷真便清醒過來,轉頭看見小唐正在身邊兒,仍自覺如在夢中。

小唐握著她的手,便含笑輕聲說道:「你這丫頭,我在外這許多日子,並不曾如何,才回來反被你嚇的要死過去。」

懷真聽他說了個「死」,便道:「不可亂說。」又呆呆問道:「唐叔叔幾時回來的,如何我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小唐看她一眼,又垂眸看她的手,見玉指纖纖,嬌嫩可愛,便心不在焉,道:「我並未張揚此事,因此眾人都不知道。」說到這裡,便忍不住,舉起懷真的手放在唇邊,就親了一下。

懷真本正目不轉睛看他,見狀便有些不自在,將手抽回來,又要起身。

小唐攔住她,便道:「做什麼?先歇會,你的身子本就弱,如何又在那雪地裡亂跳?我看了你半晌,你竟一點兒也不知道。」

懷真仍是坐了起來,忽然聽見這句,又驚又羞,問道:「你看了半日了?你……為何不叫住我?」

小唐道:「我便是想看看你到底在做什麼……起初看你似是想直走,因此我站在那冬青之後,便賭你能不能就一直走到我身邊兒來,誰知你走的好端端地,又跑到那棵樹旁邊繞了一周,可知我心裡著急呢?恨不得過去把你抱回來,虧得你自己又回來了……倒是讓我白揪心了一場。」

小唐笑吟吟說罷,懷真見他果然把自己所做的都說的明白,一絲不差,更有些羞赧,因此低頭不語。

小唐望著她低頭垂眸的模樣,不由心動,便悄悄道:「懷真,你可知道……這三年裡,我最想的是什麼?」

懷真轉過頭來,便問:「什麼?」忽地一想,便道:「我知道了,必然是家裡。」

小唐複握住她的手,眼睛看著她,便道:「我想的是你。」

懷真聽了這句,更覺得手被握在一團炭火裡,忙又要抽回,小唐眼也不眨地盯著她,便握住她的肩膀,向著她臉上靠了過來,懷真驚道:「你做什麼?」

小唐並不回答,只是盯著她,目光一動,又落在那嫣紅的唇上。

懷真察覺,便皺眉轉開頭去。不料小唐撫住她的臉,轉到跟前兒,便低頭過去。懷真只得傾身往後,豈料身後便是床壁,竟是退無可退了,只能說道:「你、做什麼……我要叫人了……」

小唐凝視著她,在她唇邊輕輕一啄,懷真身子一抖,長睫抖個不停,道:「不許這樣……」

小唐卻順勢在耳畔道:「我想得最多的,便是如何親你。」目光一動,卻見那白玉似的肌膚上如染了一層胭脂般,飛快地暈紅了。

小唐眼見如此,越發口乾舌燥,色授魂與。

懷真哪裡聽過這些話,勉強忍著羞怯,咬了咬唇,顫聲道:「唐叔叔……是正經君子,為何總學那無賴登徒子的輕薄腔調,再這樣、我可真的惱了。」

小唐笑道:「你若再大一聲,她們在外頭就都聽見了。」

懷真一驚,忙掩了口,不敢做聲了。小唐又輕笑道:「我知道……真兒心裡還是疼我的。」說著,便把她的手從嘴邊上挪開,慢慢地十指纏綿緊扣,又看了她一會子,便傾身又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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