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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花共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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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薇妮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8-26 21:02:35 来源:搜书1

李賢淑已忍不住滾出淚來,腳下微微挪動,隨時都要追出去似的,徐姥姥見狀,便拉著她笑著道:「前兒你不是問我那糖葫蘆是個怎麼弄法兒?正好孩子們都在,索性就去做出來給他們吃。」

李賢淑用帕子掩著口,一聲不吭。

徐姥姥把她肩膀抱了抱,揚聲叫說:「四丫兒,四丫兒!」

原來李愛玲自打來了,見應蘭風有許多書籍,她便央求著取了幾本來,每日家便躲在屋裡頭看,此刻聽了徐姥姥叫,便把書扔了跑出來道:「娘,叫我做什麼?」

徐姥姥囑咐道:「別只顧著躲懶,這兒數你最大,你看著他們好好玩耍,不許吵嘴打架。」說著回頭又看應懷真,笑說:「真哥兒,前日你不是央求著叫做糖葫蘆呢?你在這兒乖乖地,等做出來了叫你吃。」

應懷真點點頭:「知道了。」徐姥姥見她神情平靜,十分地乖巧,心中大為欣慰。

這會兒張珍已經走了過來,才留意到應懷真身後的李霍,便問:「你們怎麼都不理我?真真妹妹,他是誰?」

應懷真強打精神,道:「是我表哥,跟姥姥從京城過來看望我們的。」

張珍見李霍生得瘦弱,便微微斜著眼睛打量,道:「是你表哥麼?我還以為是你表弟。」

應懷真正看著手中的那支螞蚱,見它兀自徒勞地蹬著腿兒,抻的自個兒的手也一抖一抖地,便歎了口氣,把草解開,將那螞蚱放了。

李霍見了急道:「你做什麼放了它?它會把菜葉子都咬壞了。」

應懷真無言以對,張珍卻雙手叉腰,道:「真真妹妹喜歡放了它,要你管麼?」

四丫頭愛玲見三個孩子站在一塊兒,倍覺無聊,本正想偷溜回房看書,聞言便道:「你又是誰?這樣多嘴?」

應懷真只好又說:「四姨,這是隔壁張府的小公子,他叫張珍。」

四丫頭打量張珍的衣著舉止,便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公子,當下就對李霍說:「土娃,娘說了不許跟人吵嘴打架,你要記得,別理會不相干的人。」

李霍低著頭仍不搭腔,張珍卻哈哈大笑,道:「什麼?他叫土娃?」

李霍的臉依稀有些發紅,應懷真便打抱不平,斜睨著他說:「大元寶,你笑什麼?難道叫土娃比叫大元寶還要難聽麼?」

張珍訕訕地停了笑,摸摸頭說:「真真妹妹,你不喜歡那我不笑了就是。」

四丫頭在旁看的明白,便抿嘴一笑,索性回去拿了書出來,就坐在臺階上邊看書邊守著這三個。

張珍圍著應懷真,不離左右,又問:「你方才怎麼捉了只螞蚱的?咱們再把它捉回來可好?」

應懷真道:「不是我捉的,是表哥捉的。」

張珍掃一眼李霍,不太服氣,便道:「我也是能捉的,看我給你捉一隻。」便把袍子挽起,俯身去找。

應懷真卻自顧自走到廊下,靠著柱子站了,伸手把腰間的一個小錦囊取下,從裡頭掏出一物,黑黢黢地並不起眼,卻正是林沉舟送的那枚印章。

應懷真舉著看了會兒,心中便想起她做生日那夜的情形,想到臨別時候跟唐毅勾手指立誓的情形……不由心道:「若林大人這次真的不肯甘休,少不得就要把這件事兒拿出來說,當時唐毅說‘一言九鼎’,若我要他幫忙,他雖然會不高興,但以他的人品個性,總不會食言而肥吧……假如爹這次真的過不了關,少不得我就要提出來了,誰叫他當日答應了呢。」

應懷真思來想去,便暗暗打定主意:想著若萬不得已,便一定要向小唐求救。

且說應蘭風出了衙門,果然見兩個府衙來的公人站著等候,見了他便行禮道:「應大人請了,上頭傳的急,還請應大人即刻隨我們上路。」

應蘭風聽了這話,心知有七八分不好,卻也不驚,一笑道:「勞煩了,請。」

三人竟翻身上馬,便往城外而行,誰知才出了縣衙的大街,便有些百姓看見了,在旁指指點點,過不多時竟漸漸聚攏過來,應蘭風跟那兩個公差不解其意,卻聽一個人站在路邊,大叫說道:「應大人,知府大人真的要處罰大人嗎?」

應蘭風一愣,原來這兩日泰州內沸沸揚揚,傳的都是朝廷派的官兒因為應蘭風主持販賣柿棗的事兒要降罪了,方才兩個公差過街頭的時候,百姓們已經在猜測是否如此,如今一看差人「押著」應蘭風出來,頓時便群情激憤。

應蘭風還未答話,就有人複大聲叫道:「應大人乃是好官,你們不管我們生死,應大人肯理會,為何卻要治他的罪?朝廷就是這等糊塗的?」

那公差見說的很不像話,便呵斥道:「住口!我們乃奉命行事!」

百姓們卻並不怕,反更靠近過來,把路兩邊都堵住了,又有人橫在馬前,連馬兒也半步不能上前,到處都只是嚷說:「放了應大人,不許為難應大人!」

兩個公差見勢不妙,手按腰刀,一觸即發,應蘭風看人越來越多,急忙攔住公差,自個兒翻身下馬,舉起手來道:「大家休要鼓噪,聽我一言。」

人聲果然漸漸小了,應蘭風道:「我應某人既然做了,便自要擔著,不管朝廷如何處置,我都心甘情願俯領,各位若是還當我是父母官,便請散了吧!休要讓我再多一個罪名。」

百姓們聽了這話,才微微地後退,應蘭風翻身上馬,打馬往前而行,一邊走一邊拱手,向著兩旁眾人作揖,百姓們也不離開,有人便嗚嗚地哭起來,一路跟著。

兩個公差只好跟在後面,走了許久,才終於出了城,回頭時候兀自有許多百姓在身後或哭或看,不肯離散。

兩個公差面面相覷,便道:「應大人果然是清明好官,我們做公這許多年,這還是頭一遭兒見百姓們這般擁護一個官兒呢。」

應蘭風只得苦笑而已,又道:「不知這次知府大人要治我何罪?那林禦史也在府衙麼?」

其中一個公差轉頭看他,便道:「治罪?這個我們倒是沒聽說過,只是奉命來請大人罷了,至於其他……如今府衙主事的已經另有其人了,大人到了便知。」

應蘭風愕然,還待要問,見兩人並無再談的意願,於是便也住嘴。

一路打馬急趕,終於在過晌午的時候到了府衙,應蘭風翻身下馬,隨人入內,到了議事廳中,猛然驚了一驚,卻見原來周邊的各地的縣令赫然都已在座。

有幾個相識的見了他,便舉手行禮,應蘭風略微寒暄,才落了座,便聽一聲咳嗽,有人道:「可是都到齊了嗎?」

負責點卯的便道:「都已經到齊了。」

這才有人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卻是個生面孔,容長臉,下頜上飄著幾縷鬍鬚,的的確確並非知府大人,眾縣官雖不知詳細,卻也多半有耳聞知道府衙易主了,於是紛紛起身恭迎。

應蘭風隨眾相看,見此人並非林沉舟,放眼掃了一遭,並不見林唐兩人,如是心下越發忐忑。

那人在堂中立定,侯眾人鼓噪方定,便道:「下官王克洵,受巡察禦史林大人之命,在此代理泰州十一縣政事。想必諸位對府衙中發生之事已經有所耳聞,如今便由下官在此向諸位說明。」說著,抬手從旁便取了一則卷紙,展開念道:「泰州知府程宇貪贓枉法,克扣賑災糧餉,欺上瞞下,殺戮無辜,罪名查明屬實,已斬。齊州縣令陳鈺,維州知縣代文慶……」一氣兒念了四五個地方的官員及各種罪責,被點到名字的官員紛紛戰慄,有人坐不住,竟自椅子上跌在地上,暈厥過去,只是很快便有士兵魚貫而入,把念到名字的即刻都拖了出去。

應蘭風自聽到把知府斬了,這般雷厲風行,整個人就仿佛躍入冰水之中,已經渾然不能動,腦中所想的竟都是「到底無力回天,再也無法見到真兒跟娘子了」之類。

正也骨子裡生寒的時候,聽那王大人終於念完了,應蘭風正覺著仿佛有一線光明幽幽地降臨,卻見那人合了手上的卷宗,目光一掃當場,開口問道:「哪位是泰州知縣應蘭風?」

應蘭風一聽,耳朵「嗡」地一聲,整個人恨不得即刻化作灰飛便是!狠命地把舌尖一咬,才恢復了幾分神智,把心一橫,舉手澀聲道:「下官……正是!」

眾目睽睽中,那王克洵邁步走下臺階,竟徑直走到應蘭風跟前,端詳著他,半晌竟然一笑,說道:「果然是一等的好人才,應大人治下有方,政績斐然,前途無量。」說著,便也舉手,向著應蘭風微微也做了個揖。

應蘭風已經不知此身為何物,也猜不透對方究竟是何意思,至於該如何對答是好也一概不知,便只道:「大人謬贊了。」

那王大人又道:「我剛來此,才接手各色事務,有一些需要再行核對才能解決,聽聞此番大旱,以泰州縣最為嚴重,等本官查兌無誤,賑災糧餉便會分毫不差地送往泰州縣,還請應大人多多留心操持了。」

應蘭風聽了此話,三魂六魄恍恍惚惚,只能強自鎮定,應了一聲:「是……多謝大人。」見他面上並無慍色,複大著膽子問道:「不知……禦史林大人可在?」

王克洵笑道:「林大人前日便已離開了。」

應蘭風一個恍惚:「已離開了?」

王大人道:「正是的呢。」又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他生得宛如臨風玉樹,斯文儒雅,因為臉色泛白,更見冰雪之姿,王克洵眼底的笑意越發明顯,一點頭,轉身便欲走開。

應蘭風見狀忙喚道:「王大人留步,敢問……」略微遲疑,便道:「敢問林大人身邊兒,是否有位姓‘唐’的少年同行?」

王克洵略略一怔,便仰頭笑道:「這說的必然就是東海王家那位三公子了。」

「東海王」三字入耳,應蘭風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王克洵往前一步,低聲笑道:「應大人也是京內的出身,怎麼竟忘了曾尚過公主的‘東海王’唐家呢?」微微一笑,舉步離去。

直到散會,應蘭風整個人還如在夢中,跟他相識的岷州縣令上前,道:「應兄大喜呀,竟深得王大人青眼!」

應蘭風只得苦笑:「我實在料不到竟會如此。」本來正好相反,還以為是大禍臨頭了。

岷州知縣也松了口氣,歎道:「的確,咱們這些人如今能平安無事實屬不易,連知府大人都斬殺當場了,這真是……」

應蘭風驚道:「斬殺當場?」

岷州縣令越發小聲,道:「我來得早,聽得多一些,據說知府大人察覺林禦史要問罪,所以想先下手為強……」他做出一個橫刀的手勢,讓應蘭風倒吸一口涼氣:「他竟然敢如此?」

岷州縣道:「可不是麼?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林禦史的命,他哪裡就會那麼容易被……才一動手,反被林禦史身邊的一名少年殺死,聽說場面實在是慘烈驚人……咳咳!不過,知府大人之所以如此,恐怕也是仗著肅王的勢力,若真給他得了手,他也不至於會死,怕他也是想孤注一擲搏個魚死網破……可不料鐵骨禦史便是鐵骨禦史,誰能撼得動呢。」

「那名少年……」應蘭風聽得呆呆地,腦中浮現小唐總是溫和的臉容,一時難以想像此種說法,忽然道:「是了,知府大人曾是肅王心腹,林禦史竟這樣果斷地把人殺了,豈不是得罪了肅王?」

岷州縣道:「誰說不是?這下子肅王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林禦史的處境只怕更為兇險,兩方勢必會有一場惡鬥,然而這也跟咱們沒什麼相干了。」

應蘭風的臉白一會兒青一會兒,不聽這些話還好,聽了之後,這份感覺就如同在高舉起來的鋼刀底下走了一圈兒,那雪亮鋒利的刀刃上還滴著血呢,他現在能活著,又哪裡是一個「不易」可以形容的。汗把中衣都濕透了,走出府衙大門,風一吹,後背處一片冰涼。

天高雲闊,風有些冷,然而那股涼意卻叫人頓生一種再世之感,應蘭風精神一振,匆匆跟相識告別,翻身上馬,急急打馬往泰州趕回,誰知才行半道,就見前方有一人也急急而來,竟正是家奴進寶兒,應蘭風不知何事心頭一緊,忙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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