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懷真走到書桌邊兒上,因見小唐垂眸研墨,面色沉靜,竟是一副心無旁騖、不苟言笑之姿。
懷真見狀,不由想道:「他是為了正經要事才對我開口……也還是破天荒的,我只顧高興了打趣,卻不知是不是惹了他不快?」
因懷真知道,小唐在外確是個無所不能的,從小到大,她心中對他的敬畏始終多於其他,雖不似李霍應佩等那種畏如天人,可也從不敢就肆意冒犯。
只是因小唐挑明瞭對她的心意,又加上成親以來,竟是百般地疼惜寵愛,故而懷真也越發能同他賭氣說笑,然而一些破格的話卻仍是不敢說的。
方才因一時喜歡,才說了兩句,本來不以為意,然而見小唐是這個沉默不言的情形,心裡不由亂想起來。
懷真便隱隱不安,因瞅了小唐一會兒,見他始終不看自個兒,長指按著那漆金描梅花的一枝春墨錠,不緊不慢地仔細轉圈兒,隨著動作,硯內的水逐漸轉成濃墨之色。
懷真打量了會子,便道:「為何不做聲呢?我方才是玩笑話,莫非真惱了我不成?」說著,就微蹙雙眉,看向小唐面上。
小唐聞言,略停了手,因淡淡地說道:「如何就惱你了?你只快些過來,把方子寫下來是正經呢。」說著,便舉手,將那方墨錠又放在紫金銅烏玉玦墨床之上,又從筆架上挑了一支略細些的宣城筆,乃是檀香木雕纏枝蓮花紋的小紫毫,倒轉筆鋒,輕輕地遞給懷真。
懷真見他這樣,反倒是有些臉紅,暗思著自己果然是太冒失輕狂了,本不該同他亂開玩笑,當下不再遲疑,便上前一步,接過毛筆,低頭道:「多謝……」
小唐此刻已後退一步,仍是不見動作。
懷真提筆蘸墨,心中把那方子想了一遍……她原本記性就好,何況當初調那香的時候本也費了力,故而竟對那配方爛熟於心的,略一凝神思忖,便記了起來,因提筆寫道:「蒼術,五兩二錢……」
誰知才寫了一行,忽地覺得臉頰邊兒上濕濕暖暖地,懷真愕然,停筆回頭,竟見小唐不知何時來至身後,從後將她輕輕環住。
懷真不免詫異,因咬著唇,問道:「好好地正寫著呢,又做什麼?」
小唐將她攏在懷中,垂眸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聲道:「你只管寫就是了,我看著呢。」
懷真同他對視片刻,吃不准他到底是要胡鬧……還是真心只是看著,便說:「可不要胡鬧,我好不容易想起來,給你一打岔,不免忘了……」這不過是警戒他的話罷了,然而她自個兒忍不住,說到最後,便用筆頭抵著唇邊,抿嘴又笑了。
小唐柔聲道:「我自然是有分寸的……你若忘了,便幫你再想起來就是了……」說話間,便俯首過來。。。。。。
懷真咬了咬唇,略覺不妙,卻又不肯就疑心他,便仍回過身來,起了另一行,定神又寫:「艾葉七兩……」慢慢寫來,卻覺著身後那人,越發不安分起來,對懷真而言,這竟似是「猛虎在側,咻咻細嗅」,卻叫人如何才能定心?
懷真只得竭力目不斜視,然而勉強寫到最後一個字,忽覺頸間細細地疼癢了一下,懷真縮頸笑了聲,手上頓時就歪了,一筆歪滑……筆尖勾勒的濃墨斜斜飛撩而去,像是誰慌了的神意兒。
懷真看著寫壞了的字紙,不由跺腳,又笑又惱,脫口道:「唐叔叔!你混鬧什麼!」說著便回過頭來,含嗔瞪他。
不料小唐正垂眸含笑細看,見狀,便又俯首過來,輕輕易易吻落。
懷真猝不及防,嚇了一跳,手中偏還提著蘸墨毛筆,怕弄汙髒了衣裳,不敢信手亂動,又且被他拘在書桌兒邊上,更加難得動彈。
這一刻,書房之中,寂靜無聲,只仿佛聽到外間樹上,有蟬聲隱隱,更襯得此刻靜謐,仿佛能聽到極細微的呼吸聲。
半晌之後,才得解脫,懷真心頭窒息,一時之間,竟不知是要先罵他好,還是擱筆不寫……
不料小唐又溫聲說道:「不妨事,你且再往下寫就是了。」
懷真不敢置信,咬唇道:「你在跟前兒只是鬧,我又如何能寫下去?」
小唐笑道:「我哪裡鬧了?並沒做什麼呢。」
這會子因是在他的書房裡,房門又且開著,懷真暗暗後悔……竟有騎虎難下之感,然而若想同他好生說,只怕他未必肯聽。
橫豎這方子不算很長,若是凝神寫,片刻功夫也就寫完了,懷真便深吸了口氣,低低哼了聲:「早知道你是這樣兒……以後看我可還信不信你了。」說完之後,不免又長歎了聲,覺著這話自己先前仿佛也說過的,一時氣悶。
懷真哼說了句,便賭氣垂頭,提筆又寫。
耳畔聽小唐在後低低笑了數聲,懷真不由又是一陣心慌,只好咬著唇不語,看著那白紙上一道橫斜,又歎了口氣,便又起一行寫:「檀香二兩,烏頭……」
雖已經儘量按捺凝神,然而到底不能做到六神清淨,那手未免發顫,雖一筆一劃寫著,有些筆劃卻透出些忐忑之意。
懷真心跳越發快,呼吸隱隱都有些急促,卻是哭笑不得,有心撂了不幹,又怕反而更惹得小唐逆反,只好低低求道:「唐叔叔,你且消停些罷……」
小唐聽得她這般,更有些情難自禁,因見她的手輕抖,他竟探手出來,把她的手握住,道:「我來助娘子一臂之力。」
懷真一慌,由得他抓住了手,便往下又寫,正好是個「一兩六錢」的「一」,那一筆便順著橫了出去,倒是極挺直的,尾稍一頓,因懷真的手顫,便顯了幾分出來。
懷真呆若木雞,正不知如何是好,耳畔聽小唐靜靜地問道:「烏頭是一兩……還有什麼,怎麼不說下去呢?」
懷真身不由己地,只模模糊糊看著眼前,腦中回想,口中則緩緩說道:「烏頭是一兩六錢……零陵香……一錢三分,藿香一錢六分,千金草……」
其他另有山奈,莪術,川椒,細辛等……小唐遂推握著她的手,一勾一劃,又寫了妥當。
懷真恍惚著,聲漸低微,自個兒的手早不能使力,竟都是他導引著似的,眼看那字跡在手底一一躍然紙上,不似是她素日裡那娟秀雅致的字跡,反而多了幾分挺秀俊逸,隱隱風骨。
小唐寫的妥帖,便笑看懷真,見她已經面若桃花,額頭上津津地有些汗意。
小唐見了,不免又湊上前去,忽地聽到外間腳步聲響。
果然是丫鬟前來,並不進門,只是在門口稟明說道:「三爺,少奶奶,世子妃才回府來了,太太讓爺跟奶奶過去說話呢。」
小唐淡聲道:「知道了。」心中不由想敏麗在這會子回來,是不是有何事。
那丫鬟聞言便退了,懷真正無計可施,察覺小唐手上一松,她心中一動,趁機將他手臂一推,便從書桌後跑了出來。
小唐一個錯神兒不留意,果然給她逃了,小唐因笑著回頭看她,道:「娘子怎麼這樣淘氣?我還沒說完話,你就忙不迭走了?」
懷真狠狠咬了咬唇,心仍是慌跳著,想到他方才那般情形,倘若真的不管不顧,就在這書房裡頭……可怎麼好呢?真真兒地越鬧越出格了。
懷真便哼道:「我不跟你說,我要去見敏麗姐姐了。」說著便要轉身,忽然想起一事,就回頭對小唐又道:「是了,方才那方子裡,其中本並沒有千金草跟艾葉兩種,是我覺著他們都是一路的辛猛藥性,不會犯克,只有佐助之功罷了,故而擅自加上了,然而到底不知如何,也可以劃去不理。」
小唐點了點頭,道:「我記下了。」
懷真又掃他一眼,叮囑說道:「你也別耽擱了,姐姐許久不曾回來,必然想你了,虧得你今兒也有空,只快出來,見見你妹妹才好。」
小唐雙眸又是一片溫柔,笑道:「知道了。即刻就來。」
懷真才又哼了聲,轉身自先去了。
小唐在書房內,見懷真去了,便低頭看著面前那副字紙,見紙上這字,不是懷真素日婉麗的筆跡,也不全是他的筆鋒……但婉約清麗之外,又透著秀挺蒼遒,鐵畫銀鉤,力透紙背,正仿佛一陰一陽,兩者纏合交融,便生出幾分透骨的風流纏綿之意來。
小唐看了片刻,竟有些出神,又是讚歎,又是喜歡……然而,能從字裡行間看出這般旖旎情形來,可也算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了。
小唐有心多看會子,但因知道敏麗回來了,怕她有事久侯,就忙又取了一張紙來,把這方子重抄寫了一遍,才把跟懷真合寫的這張小心疊了起來,認真放在書架高處的一個木匣子裡。
收拾妥當之後,小唐才往後面而去,將走到唐夫人大房,就聽見裡頭隱隱地笑聲,十分暢快傳來。
小唐聞聽,不由又是一怔,這刹那,忽地便想起昔日的情形……那時候,敏麗未嫁,他對懷真之心也尚且懵懂未白,懷真常來唐府,跟敏麗和唐夫人說笑逗趣,他才能聽見這般令人歡喜的笑聲,當時還想:這般個可人兒,卻終究不知是誰的福分呢……縱然那時候再歡喜,終究也是成空。
誰能想到……功夫不負有心人,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人,終究是在自己身邊兒,長長久久的了。
小唐一念至此,面上笑意更勝了幾分,當下舉步入內,果然見屋內三個人坐著,唐夫人在中間兒,一左一右,摟著敏麗跟懷真,正喜喜歡歡,笑個不停呢。
小唐便笑道:「在笑什麼,都這樣高興。」
唐夫人見他來了,便也笑道:「你怎麼才出來,你妹妹回來了,也不快些來見。」
小唐道:「才做了點事兒,便耽擱了會兒。」說著,便含笑有意無意掃了懷真一眼,懷真目光同他相對,便轉開頭去,並不理睬。
敏麗笑說:「母親抱著我,我就不能給哥哥見禮了。」
小唐上前來自坐了,便道:「妹妹別這樣,好不容易回家來一趟,好歹咱們自在親近親近,何必行那些虛套。」因又問道:「近來我有些忙,便不曾過王府去探望妹妹……母親倒是催過我幾回,還曾說要帶懷真一塊兒過去看妹妹呢。妹妹別怪我是有心怠慢的才好。」
敏麗聞言,眼圈一紅,卻笑說:「我豈能不知道哥哥是真心疼我的?方才母親也說過了……我也明白……」
小唐便又問起世子,敏麗強打精神,笑道:「他的身子最近卻好了很多,本要跟我一塊兒過來的,是我怕鞍馬顛簸,就沒許他來。」
小唐道:「說的很是,世子的身子還須好生保養。」說話間,又仔細打量敏麗,卻見她眉宇之間,仿佛有些憂慮之色,當著唐夫人的面兒,小唐便不言語。
這會兒唐夫人抱著敏麗,說道:「過幾日,少不得還要去王府再看看你跟世子,我也很久沒見世子了,頗為想念他。」
敏麗笑道:「他也托我向母親問安帶好呢,還說要請母親去住上幾日才好。」
小唐又略坐了會兒,便藉口退了。
唐夫人因要去大宅一趟,又知道敏麗好不容易回來,她素來跟懷真親厚,便不叫懷真隨行,只叫她陪著敏麗。
唐夫人去後,敏麗便遣退了屋內丫鬟,只剩下她跟懷真兩個。
懷真早也察覺她仿佛有些憂色,見狀,就問道:「姐姐有事同我說?」
敏麗卻欲言又止,看了懷真一會兒,複又垂下頭去,思量片刻,才道:「這些話,論起來……對什麼人也是不能說的,然而咱們兩個,從來不同,何況如今你又成了我的嫂子了……關係更是親密了一分。」
懷真本怔怔聽著,聽到後面一句,臉上一紅,想說兩句,又知道敏麗必然是有正經事,因此就忍住了,只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呢?」
敏麗歎息了聲,還未開口,臉上卻也慢慢地紅了起來,因拉住懷真的手,又靠著坐的近了些,才悄聲說道:「你如今也是成了親的人了,哥哥對你可好不好呢?」
懷真尚且不明白這話,便道:「唐叔叔對我自然很好。」
敏麗掃她一眼,見她懵懂,便咳嗽了聲,在耳畔低低地說了一句。
懷真聽了,臉上這才大紅,便道:「說什麼!我聽不得這話!」推了敏麗一把,就不理會了。
敏麗忙拉著手,把她又抱回來,才細細又說道:「我這不是故意說輕狂話,只是我要同你說的,跟這個有關……你也知道原本是竹先生在府內給世子看病的,然而近來先生走了,世子的身子……我倒是不好說了。」
懷真聽了這個,才又上心起來,便問道:「你方才不是說,世子身子已經比先前好多了?」
敏麗道:「看似的確是好多了……然而我卻不知道,這好……究竟是真的好呢,還是……」
懷真驚問:「這又是何意?難道還有什麼假的好不成?」
敏麗咬了咬牙,便道:「你不知道……我是他身邊兒的人,才知道一二分的,先前……淑妃娘娘來府內幾次,也見過了世子,後來不知怎地,就派人送了一盒丸藥給世子,叫他三日服一次……自打世子開始服用這丸藥,不知如何,精神看來竟一日比一日好了。」
懷真睜大雙眸,聽到這裡,知道有下文,心裡不由有些亂跳。
敏麗道:「眾人看了,都說是有菩薩保佑,然而我心裡,卻總是疑惑……」
懷真問道:「姐姐從哪裡看出不妥的呢?」
敏麗道:「明明連竹先生都束手無策,為何忽然之間,就能好的這樣,所謂‘物極必反’,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倘若說這個算不得憑據,那麼,還有一件反常,那便是……方才我同你說的這件事。」
懷真複垂了眼皮兒,道:「我還是不懂的。」
敏麗便道:「你果然不懂。我索性跟你實說,自打我跟世子成婚,雖然也有行事,然而因他身子委實太差,因此也不過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個月內有一次,已經是很難得的了,有時候他要服藥,或者竹先生叮囑,竟是三四個月也不能近女色……」
懷真忍著羞怯,聽著這許多話,這才明白方才敏麗在耳畔問自己那句話是何意。
敏麗又說:「然而你道如何?因近來他服了淑妃娘娘給的藥後,竟是……很能的了,長則半個月一遭兒,近來,三天總也要一回的,你且同我說,——這究竟是不是反常?」
懷真此刻果然也忘了別的,皺眉低聲道:「這果然似有些異樣的……」
敏麗皺著眉,道:「我私底下也同他說過……然而世子因身子之故,一直覺著對我不起,最近卻是這樣,他竟十分喜歡,便不肯在意,偏偏這些話,除了他,我竟不能對王府內其他人說了……思來想去,便想到你了。」
懷真也是滿懷憂慮,疑惑道:「我雖也覺著不太對,可……我卻也沒有法子的呢?」懷真自己對這些事兒還是一知半解,因此不明白敏麗因何同自己說,難道只是訴苦不成?
敏麗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明白,然而你身邊自有明白的人,難道你還不知道?」
懷真一愣,又有些不自在,因問:「你是說……你哥哥?」
敏麗點頭道:「我哥哥是個心性聰明的,不管內外,他皆通曉,此事干係非小,又關係淑妃娘娘……偏偏是牽扯閨房內的事,我倒是不好親口跟哥哥說,因此,回頭少不得托你同他說了,也看看他有沒有主意……得虧你嫁過來,倘若換了不知是什麼人,我也難得開口呢。」敏麗說到這裡,眼圈兒便又紅了。
懷真見敏麗如此,少不得安撫說道:「姐姐別擔憂,我知道了,你且放心,我回頭就跟他說呢。」
敏麗略微松了口氣,忽地笑了笑,又對懷真道:「你大概沒聽說外頭的事……前段日子廢太子不是死在去蜀的中途了麼?近來,不知如何,竟有人傳言……說是肅王牽扯在內……」
懷真心頭一跳,啞口無言。
敏麗又道:「這個哥哥必然也是知道的,如今京內的情形,倒是個‘不可說’,外頭如何我自然不知,王府裡的這些,好歹也要讓哥哥知道……他自有斷定……」
敏麗說罷此事,又同懷真聊了幾句別的,不多時候,唐夫人回來,三人又略坐片刻,敏麗見時候不早,便起身又自回王府去了。
當夜,懷真沐浴更衣罷了,因小唐也洗漱過了,便進了房內來。
懷真早早兒地打發了丫鬟,見小唐回來,就忙叫了過去,把白日敏麗所說的話同他說了一遍,卻省去了敏麗所說的床笫間事那一節。
小唐正疑惑她今兒如何這般乖覺,自個兒打發了丫鬟,聞言雙眉皺起,一言不發。
懷真因擔心敏麗跟世子,便抓著他肩頭,問道:「我聽了敏麗姐姐說,心裡就猜淑妃娘娘給世子的那什麼藥丸……不像是什麼正經好東西,你覺著呢?」
小唐點了點頭,卻不回答。
懷真不知如何,便又催問道:「你如何不說話呢?」
小唐才說道:「我素來知道淑妃娘娘精通醫理,皇上的身子,也多虧了她這些年來相助太醫院調理著,若說她果然有什麼靈丹妙藥對世子好,倒是未必不能,然而……」
懷真問道:「然而如何?」
小唐不願讓她多留意這些齷齪外事,便道:「沒什麼,此事我記下了,自會留心的。」
懷真見他欲言又止,心裡憋悶難解,又怕自個兒說的不明白,小唐便不當回事兒,因猶豫了幾番,終於又猶猶豫豫地,把敏麗所說的那些隱私的話,也都紅著臉說了。
懷真說罷,便認真又道:「你可明白了?敏麗姐姐不是小題大做,我也不是跟你扯謊呢……這究竟是不是反常的很?」
小唐先前聽她說了那些,心中其實已經有數,只是不好對她提罷了,如今見她自己又招認了這一節難以啟齒的事,心中卻反而暗笑,偏道:「這有什麼反常的?三天兩頭的才是正常的呢。」
懷真睜大眼睛,越發著急,便坐起身來,瞪著小唐,氣道:「唐叔叔,我正經同你說大事,你如何只是打趣?這是關乎敏麗姐姐跟世子一生的大事,你還……」
小唐見她真急了,才道:「罷了罷了,不逗你了,何必先惱了呢?急性子的丫頭,我知道著呢……你非要逼我說出來不成?」
懷真怔怔地看他,小唐見如此,少不得交代,就道:「實話同你說……我心裡知曉,淑妃給世子的,多半真不是好物,先前我聽聞宮內,有一種藥,服下去可讓男子強身健體……云云……然而只是邪道罷了,其中多有催情之效,久用必然傷身。」
懷真聽了這話,才忙又爬起來,伏在小唐肩上,低頭仔細打量著問道:「你既然知道,那該如何料理此事好呢?」
小唐垂眸想了會兒,道:「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畢竟是他們王府內的事,外人等閒不好插手,何況照你所說……世子竟是願意的,故而我得想個兩全齊美的法子。」
懷真聽他這樣答應了,才略放心,道:「這樣才好……你可務必要上心呢。」
小唐笑著點頭,見她趴在胸口,雙眸圓睜,殷殷切切地叮囑,未免喜歡,就道:「什麼時候……你說的話我沒上心過?句句都是金科玉律呢。」
懷真想到白日裡在書房內的情形,心裡又翻出幾分惱意來,便把他推開,道:「又來打諢,快安生睡你的覺罷。」
懷真說罷,自又轉身側臥,小唐在後盯著那一抹玲瓏腰身,目光閃爍……忽然懷真又翻過身來,竟思忖著問他道:「這世上既然有你說的這種藥,那麼,可有叫人不那樣……那樣的藥麼?」
小唐起初不解,繼而明白過來,又笑又疑:「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懷真眼睛看著他,口中道:「我不過……是覺著好奇罷了。」
小唐對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心中一動,道:「好奇?你心裡……在想什麼?」說著便眯起雙眸,深深凝視。
懷真禁不起被他這樣盯著看,又且心虛,便道:「還不許我隨口問問?何曾想過什麼……」
小唐才悶哼了聲,道:「最好是不曾想過。」
話說這一日,便是淩絕同清妍公主的大婚之日了。
雖然此前,懷真因淩絕挑釁之故,同小唐問起自己是否要去,小唐亦答應了,然而真個兒到了眼前,懷真忽然又生出幾分膽虛來,竟是變了主意,並不想去了,便想著該如何開口的好。
因清妍公主很得成帝寵愛,故而這一日,便不設早朝,令滿朝文武休憩一日,也好參與婚禮,同時大赦天下,與民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