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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花共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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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薇妮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8-26 21:02:35 来源:搜书1

泰州徐家村最近出了件小事,有幾戶的狗被打傷了,不是瘸了腿就是趴窩不能動,還有些平白就不見了蹤跡,眾人估摸應該是閑漢黑天牛幹的好事,這黑天牛向來遊手好閒,欺男霸女,偷雞摸狗不過是平常愛好。

眾人敢怒卻不敢言,只因黑天牛素來霸道,他娘又是個十裡八鄉有名的神婆,頗有些邪性,倘若是誰不慎得罪了他們家,輕則黑天牛出手毆打,最損的是那黑婆,暗地裡弄什麼妖魘鬼法兒,多半會整的對方家裡雞犬不寧,所以並沒有人敢得罪這一家刺兒頭。

有一次黑天牛偷了條狗,正同婆娘在家裡整治,那狗主人尋來發現,憤怒之下大罵,反被黑天牛打的倒地不起,回家後病了許多日子,終究一命嗚呼,那家人想要找黑天牛討說法,奈何黑天牛家裡都是成了精的賊,去縣衙告狀,卻而差點被他們反咬一口。

自此更加無人敢惹黑家,在這周遭十裡八鄉,黑天牛都是橫著走,不料夜路走多遇到鬼,這黑天牛一朝在縣城裡亂逛,發現好一條肥壯金毛狗兒,他養成的貪苛性情,又加饞癆發作,便捉了那狗,繩子套在脖子上,弄得半死,正要泡制,卻被人尋來。

黑天牛紋絲不怕,耍起橫來,將那來人痛打了一頓。那人不敵,落荒而逃,黑天牛心下十分得意,誰知片刻之後,呼啦啦來了二三十號人,把黑天牛圍住,水泄不通,黑天牛雙拳難敵四手,被打得奄奄一息,那些人還不甘休,把黑天牛連同那條狗兒一同帶到縣衙。

原來這狗主人一家正是當地最有勢力的張大官人,這大官人不僅是本地土豪,而且家中更有親戚在京城做官,素來無人敢撩虎須。

本來打死一條狗並不算什麼,可是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以前黑天牛打死的都是平民百姓家的狗兒,如今這個,卻算是跟官家「有親」的,自然跟尋常不同,這狗兒偏又是這張大官人甚是喜愛的一條犬,平素裡餵養的都是精精細細的雞鴨魚肉,簡直愛逾性命,如今無端被黑天牛打死,自然恨極,打定主意要黑天牛給愛犬償命。

張家的訟師也是厲害,便將黑天牛之前打死人的事兒重翻了出來,又邀請許多人證,眾口一致,證據確鑿,終於判了他一個斬監侯。

滿縣裡的人聽聞此事,都暗地稱快,眾人不說張家勢大,也不說縣官似有偏頗,多半隻說黑天牛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如今終於得了報應,可見天上是有神佛看著的。

百姓們拍手稱快,黑天牛的娘卻自是樂不起來,先是去縣衙尋死覓活了數次,都被衙差趕了出來,她到街頭哭冤,那些知道內情的百姓們哪裡理會她,樂得看熱鬧,想這婆娘之前做了諸多陰損的事兒,如今可見是蒼天有眼,她若有冤,那些被他家裡害死的狗兒哪裡說冤,那被他母子打過咒過的鄉鄰又哪處說冤。

此處暫時按下,且說這張家雖然勢力大,黑天牛曾打人致死也是真,但上回那家人已經來告,卻敗了訴,這一次為何卻又如此順利地判了黑天牛呢?這還要從這泰州府的這名縣官說起。

此地的縣官老爺,姓應名蘭風,說來也算是個極有來歷的人,他的出身,卻是京城的應公府。

應蘭風的祖上也算是本朝開國元勳,被封為應國公,應家同京城內許多權貴關係都是極好的,提起來也是無人不知。

應蘭風是應家新一輩中的子弟,只可惜是個庶出,性情有些風流不羈,十五歲上家中做主,同翰林家的某位庶小姐成親,那小姐身子骨歷來不好,一年後生了一子,便撒手塵寰,不多久妾又生了一女。

自此之後應蘭風便有些轉性,不再似之前的浪蕩,開始發奮苦讀,也是他有些聰明,加上幾分運道,三年後竟一鳴驚人,在科考裡嶄露頭角,雖然名次並不靠前,但聖上念他是公侯子弟,御前又見他生得玉面秀美,風姿出色,因此十分嘉許,皇恩浩蕩,將他外放了知縣,算是歷練以備後用的意思。

應蘭風本是紈絝,雖有幾分聰明,只是材質並不如何出眾,加上之前很不上進,因此在新輩子弟中毫無光芒,頗受了些冷落,然而自御前得寵之後,頓時天下聞名,前來說親的人又絡繹不絕。

這番,應府的人本想選個門當戶對的,誰想出人意料,應蘭風竟自作主張,挑了個清白小戶人家的女子,那女子姓李,貌不驚人,出身且又低微,不知為何竟入了應蘭風的眼。

終於臨行,他的嫡母言說兩個孩子年紀尚小,不便遠行,續弦李氏又有了身孕,恐怕勞乏了她,因此就把那對孩兒留在身邊照料,嫡母又特意送了兩個貼身丫鬟隨行伺候。

這本地的張大官人,也知曉應蘭風的來歷,自應蘭風來到,便一團和氣,照應的十分周全,應蘭風是個大家子弟出身,雖然曾是紈絝,但對官面交際,種種手段,也自不陌生,因此兩下裡相處的很是融洽。

這一番黑天牛打死張家狗兒案件,張家只用先前那宗打死人的案子訴訟,這件案子的苦主之前也曾告過,奈何並無任何人證——眾人都怕黑家霸道,故而不敢出頭,所以當時應蘭風只判了兩家和解。然而風水輪流轉,今番卻不同了,張家勢力無敵,百姓們又苦黑家久矣,張家訟師略一招呼,真個兒似一呼百應,紛紛出面指證黑天牛,應蘭風順水推舟,判得輕輕鬆松,也算是給足了張家面子。

自來到泰州這偏僻地方,府內對應蘭風向來不聞不問,除了家長有過幾封書信,從未打點他些銀兩,而縣令的薪俸又低,身邊總還要養幾個丫鬟僕人,應蘭風又不肯盤剝百姓,初來乍到那段時候,差點便捉襟見肘,多虧張家常有來往,二來也多虧李氏能幹,裡裡外外地周旋,因此兩人手頭雖不算寬綽,日子過得倒也安泰。

且說應蘭風來到泰州後不久,李氏便產下一女,取名懷真,今年四歲,生得粉妝玉琢,冰雪聰明,應蘭風疼愛非常,他本算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起初還透出幾分貴族子弟的驕嬌做派,挑衣挑食,自打有了應懷真,竟自發地節衣縮食,但凡有點銀錢,便一概放在小女兒身上,比李氏更疼女兒三分。

前幾年,這一對夫妻磕磕絆絆,還算是順風順水,第四個年頭上,泰州這地方忽然大旱。

先是天不下雨,烈陽高照,繼而河道乾涸,水井枯竭,田地青苗也逐漸枯死……民間有渴死人的事不說,還有村落的百姓為了爭奪有水的井頭,生出許多持械毆鬥的案件,平白死傷許多。

應蘭風雖不算十足的青天大老爺,但自從來到這僻遠的小縣城,治下倒也向來太平無事,眼看民生也漸漸地有了起色,哪想到會出這等事。

上頭府衙情形雖也不妙,但各縣鎮,偏是他的泰州旱情最是嚴重,因此府衙已經派人幾度申飭,命應蘭風快些想法兒。

應蘭風自詡不是孫猴子,請不得四海龍王,每日跌足捶胸,望天長歎,憂心如焚卻無濟於事。

早先應蘭風也請過幾個探水師,在各處找尋水源,打了新的水井救急,然而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新的水井很快見底兒,而再去探水源,能打出水來的也極稀少,堪稱鳳毛麟角。

偏在這時候,應懷真病了,請遍了名醫都束手無策,藥石無效,近來幾日,已見昏迷不醒。

外面的災情日趨嚴重,愛女的病又不見起色,內外催逼,應蘭風從小到大不曾經歷過這樣兇險窘迫的境地,整日長籲短歎,寢食不安,憂悶欲死,幸好李氏是個剛強的人,強忍悲痛,不時從旁勸慰夫君,應蘭風才勉強撐得住。

這日,門口忽然來了一人,聲稱自己能治應懷真的病。

應蘭風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忙叫人請了進來,乍一看覺得有幾分眼熟:乃是個長臉偏瘦的婆子,眼神渾濁,雙頰微紅著。

此刻應蘭風已有些病急亂投機,也來不及想自己那裡曾見過這婆子,只問她是否能救應懷真,那婆子拿著腔慢騰騰地應了聲,道是要先看看小姐。

李氏瞧著不甚妥當,待要阻攔,卻又不舍放棄這絲希望,只好小心從旁瞧著,暗暗防備。待那婆子入內看應懷真的時候,應蘭風猛可裡想起:這婆子不是別個,正是之前捉入監牢的黑天牛之母,當日曾來縣衙廝鬧過多次的黑婆……

應蘭風吃了一驚,生怕這黑婆是來報復的,急忙入內,卻見那黑婆道:「姑娘這病不是好病,不是單單吃藥就能好的,若要救活了人,老身這裡有個條件,希望大人先答應。」

應蘭風見她來意不善,本正欲發作,忽然見她說能救應懷真,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忙問如何,這黑婆慢慢地道:「還請大人放了黑天牛。」

若是平常,應蘭風自然不肯答應,但此刻若能救應懷真,就算是要他自家的性命,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雖不知這黑婆說的是真是假,但她卻是這些日子來唯一一個敢說能救應懷真的,當下應蘭風便一口應承:「若是真兒安然無恙,便放了黑天牛。」

那黑婆陰測測笑說:「大人最好說話算話,不然的話,只怕小姐的病一世也不得好。」

應蘭風只覺得這話刺耳,卻也不以為意:「你快些救人,只要真兒醒來,我即刻放黑天牛出獄。」

李氏在旁看著,半喜半憂,猶豫片刻,咬牙跺腳,暗中叫丫鬟如意跟吉祥各自取了條燒火棍伺候身後,若見應懷真不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先把那黑婆亂棍打死。

而後兩天,不知這黑婆用了什麼法子,過了兩天后,應懷真竟果然醒了過來,應蘭風欣喜如狂,即刻命人放了黑天牛。

應懷真一醒,應蘭風心頭寬慰了一半,抱著親了又親,簡直不捨得放開,李氏笑得彎腰,百般勸了出去。

愛女總算轉危為安,應蘭風算是人逢喜事,打起精神,重跟縣衙的師爺以及鄉老們商議如何救災之事,如此忙忙碌碌,又過了數日,縣衙外一片鼓噪,派人去看,竟然是十幾個百姓,押著一個人來了,那人真真也是舊日相識,不是黑天牛又是誰人?

應蘭風一怔,升堂問起,原來黑天牛自打出獄後,很快故態萌生,不僅變本加厲欺壓百姓,今日更在青樓之中,不知為何,竟活生生打死了個女伎,這伎人雖是賤籍,卻也是一條人命,加上黑天牛早犯了眾怒,大傢伙兒一聲喊,把他押送衙門。

應蘭風正因救災的事忙的頭頂冒火,又見黑天牛如此作惡,人證物證俱在,他大怒之下,命人先打五十大板,才打了三十,黑天牛已經皮開肉綻,眼見奄奄一息,那黑婆闖上公堂來,擋住行刑,求應蘭風看在她相救應懷真的份兒上,網開一面。

之前放了黑天牛,本來是應蘭風私下之舉,已經有許多人竊竊非議,黑天牛不犯事還則罷了,如今竟弄出人命來,應蘭風決計不肯再徇私,何況此刻眾目睽睽,周圍有無數百姓,一個個怒目圓睜,怨怒正熾。

應蘭風正要命人動手再打,神婆忽然道:「大人,民婦能求雨。」

這一句話宛如石破天驚,不僅是應蘭風,連百姓們也都被驚呆在當場。

之前這黑婆救了應懷真,應蘭風雖覺得神奇,但想來也不是不能解釋的,民間珍奇萬千,本就有許多異樣法子,有說「偏方能治百病」,這黑婆鎮日裝神弄鬼,焉知沒有些不為人知的不傳秘方或者怪異手段之類,因此應蘭風心服。

但是此刻她說能夠求雨……這便不是一般的不傳秘方或者奇異手段能解釋的。

應蘭風此刻雖巴不得有個真能求雨的,但畢竟理智尚存,且身為朝廷命官,怎能偏聽這些子虛烏有。

因此應蘭風微微愕然之下,便要將那黑婆斥出,然而周圍百姓卻議論紛紛,那黑婆見狀,便越發高叫:「大人若是不信,為何不讓民婦試一試!」

應蘭風喝道:「胡鬧,這要如何試法兒?」

黑婆道:「老身曾習過茅山道術,用五雷法兒,可以向天借雨,只要大人放了黑天牛,老身即刻做法,兩天裡就見靈與不靈。」

應蘭風雖然還半信半疑,但在場百姓們卻已經有大半動了心思,一來這黑婆以前裝神弄鬼,的確有些靈驗之處,二來此刻已經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所在,因此但凡有希望出現,便不免叫人心動,一時之間,已經有人相顧私語,一位鄉紳見狀,便出列替那黑婆求情,道:「此事畢竟關乎萬千性命,大人不如暫時應了她,左右若是不靈,便仍可以處置黑天牛。」

應蘭風尚自猶豫,其他百姓見狀,紛紛跪地同求,應蘭風見民意如此,眉頭一皺,便道:「既然如此,先放黑天牛,兩日後若是無雨,便休怪官法如爐。」

當下放了黑天牛,卻派了衙差們跟隨看守,防範那黑婆跟黑天牛私逃了,百姓們也自發聚集,按照那黑婆要求,搭建了祈雨的高臺,以及要用的各種書紙。

傍晚時分,黑婆上了檯子,打鼓燒紙,手舞足蹈,做了一場,眾人見狀,心中有幾分敬畏,一個個回到家中,伸長脖子看天,只見傍晚滿天繁星,過了子時,忽然之間刮起風來,吹來烏雲,擋了滿天繁星。

晨起,百姓們個個雀躍非常,這卻是大旱這數月來頭一次陰天,那黑婆家中更是人頭攢動,許多人跪在門口,大叫「天神靈驗娘娘」。

應蘭風覺得這情形十分怪異,但事實如此,卻不得不叫他信服,此刻那黑婆是否作怪是小,只盼真的能下得雨來。

於是萬千百姓伸出脖頸眼巴巴看天,誰知過了午後,陰雲逐漸散開,又見了晴天。

應蘭風大失所望,自命人把黑天牛重捉拿歸案,那黑婆卻如神魔附體,作妖作怪,念叨說黑天牛乃是她的副手,能往天界通信,只因之前被打傷,損了元氣,因此上不得天界,通不了資訊,此刻若是緝拿了他,上天怪罪,恐怕這泰州地方將永不下雨,變作赤地千里。

百姓們聽了這番鬼話,有不信的,卻更有一半是信了的,紛紛央求放過黑天牛。

應蘭風之前看到陰天,還把一線希望寄託這黑婆身上,然則聽了這番話,便知道這黑婆乃居心不良,耍奸弄猾,希圖脫罪而已。

他本想嚴懲這母子兩人,可是眾怒難犯,若是押了人,百姓們難免覺得縣官不近人情,最後恐怕還把求不來雨的罪名放在他身上……奈何,這頭兒是他自己開的,此刻苦果自也要自個兒嘗。

應蘭風思來想去,終究沒有動黑天牛,只命那黑婆速速求雨,看她還有什麼鬼把戲要施展出來。

如此不覺兩天又過,依舊晴空萬里,不見雨點,應蘭風怒極反笑,帶了差人來到求雨高臺,命人把黑天牛押了。

那黑婆依舊厲聲要脅,應蘭風不慌不忙,命人用乾柴架起柴堆,將黑天牛綁在上頭,親自持了火把,道:「既然黑天牛乃是上天信使,這兩日不曾成功,不如今日便燒了他,讓他著實地往天上走一遭,這樣一來必然是要下雨的。」

那黑婆跟黑天牛一聽,嚇得魂飛魄散,應蘭風雷厲風行,舉手把火把一丟,頓時烈焰萬丈,燒得黑天牛慘叫不休,然而不多時便悄無聲息。

黑婆親眼目睹這駭人景象,昏死過去,頃刻醒來,口角流涎,已然瘋癲。

周遭百姓見狀,個個膽寒,不知應蘭風還將如何,應蘭風撇開眾人,走上高臺,目視台下萬千民眾,道:「我為泰州父母官,泰州無雨,百姓受苦,我卻無計可施,想來大概是上天見我無政德方降災於此,與其相信神巫之說,不如我親自求之。」說罷便把官服解開,官袍摘下放在旁側,只著雪白的中衣,盤膝於高臺上。

烈日當空,不多時候,應蘭風的汗已經濕透了渾身衣裳,原本端正的身子也有些搖搖欲墜,百姓們見狀,十分感動,有人便哭出聲來,隨著跪在地上,有人苦請應蘭風下來,應蘭風只置若罔聞,巋然不動。

如此過了兩個時辰,將近黃昏,此刻連風都沒有一絲,天地間極為憋悶,仿佛諸神都遺忘了這個角落。

而應蘭風整個人被曬得氣息奄奄,已半是昏厥,只一口氣撐著不動而已,就在這生死一刻,應蘭風的衣袖忽然輕輕一飄,底下有人道:「什麼聲兒?」

眾人凝神細聽,隱隱地聽到天際微微一聲悶響,有人不敢置信道:「這莫非是雷聲麼?」一語未罷,只見眼前一道雪亮的閃電掠過,而後喀喇喇,驚天動地地霹靂巨響自天邊滾來,似雷神駕著戰車迅疾而至,刹那間,烏雲密佈,聚攏在天空,像是一把巨大的黑傘,然後,長長地閃電撕開了陰森的天色,猝不及防地,大雨傾盆而至。

應蘭風自半昏半醒中睜開雙眸,抬頭看天,大雨迷了他的眼睛,卻絲毫也不覺得難受,雨水流入口角,仿佛甘霖般甜美。

應蘭風仰頭而笑,他的小廝進寶自地上爬起來,上前扶住,又哭又笑:「大人,大人一片誠感動天,才讓老天降下雨來,大人你看百姓們多高興。」

應蘭風放眼四看,百姓們在雨中載歌載舞,有人仰頭,張嘴伸手,接那從天而降的甘霖,有人跪在地上,將額頭貼緊泥水橫流的地面,更有人跑到他的跟前,跪拜大呼。

那份發自心底的狂喜,讓人動容,應蘭風大笑,一步向前,心底想到的卻是之前他出門時候,跟小女應懷真告別時候,女孩兒趴在他胸口說的話。

「爹,不用怕,最遲是明日,定會有大雨,只要你耐心……」她病體還在恢復,語無倫次聲音微弱,說了幾句,便咳個不停,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肩頭:「爹別信壞人,爹不是奸臣……這次我會……保護爹……」」似乎怕他一步離開,便會一步走錯,萬劫不復一樣。

應蘭風不知道,應懷真那句話,是安慰他的,還是……只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拼一口氣燒死黑天牛,賭了性命走上高臺,被烈日曝曬的那一刻,心中所想最多的,竟都是女孩兒說的那句話:爹,不用怕,定會有大雨……

熱淚盈眶,淚水伴隨雨水滾滾落下,而應蘭風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回到縣衙,抱住他失而復得的女孩兒,于他而言,這一番簡直如生離死別,再世重逢。

殊不知,應蘭風同應懷真之間,真的是經歷生死離別,如今,失而復得,再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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