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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花共眠 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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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薇妮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8-26 21:02:35 来源:搜书1

話說淩絕,本來發現自己的心竟沒了,正慌張之際,忽然隱隱竟聽見淩景深之言。

淩絕更不知此話從何而來,然而聽他說的鄭重,竟覺著那心口處越發疼了起來,令人無法忍受,一時恨不得即刻死了、毫無知覺倒是好。

可想到那「送她下去陪你」之言,卻又悚然而驚,便想:「哥哥是哪裡誤會了懷真妹妹?」因此竟咬著牙,只是撐著,心裡想道:「我的心沒有了,本該必死,然而哥哥說的那樣狠絕,他又是那個性子,我死了不要緊,難道要連累妹妹不成?」

當下竟撐著那股常人難忍之痛,自覺渾身汗出如漿,只恨不得快些兒解脫,可偏又不敢。

正在難耐之時,忽然聽見有人說道:「小淩公子家去了。」

屋裡又傳來懷真的聲音,淩絕看著空落落的心頭,惶然自失,心道:「我這樣可怖齷齪的情形,給懷真看見,豈不嚇壞了她,我當速速離開才好。」

如此之間,身子不覺騰空而起,不多時,卻見竟已回到了淩府裡。

淩絕深吸一口氣:「回來便好,只不知哥哥回來了不曾。」忽地想到在應公府內淩景深跟林**的情形,心中便覺得很過不去。

正在此時,便聽有人叫道:「大爺回來了。」

淩絕回身,果然見淩景深快步踉蹌而入,他還未上前,就見那在公府內撈起香包的少年奔出來,大約是看出淩景深臉色不對,便撲上前去,將他扶住:「哥哥你怎麼了?」

淩景深一言不發,扶著他的手進了內堂,室內無人之時,才抬手攏著唇角,片刻,便見手指縫間有血滲出。

少年大驚,淩景深臉色極差,卻仍道:「無事……不至於……」還未說完,便「哇」地一聲,噴出鮮血來。

淩絕在旁,死死地盯著這一幕,接下來發生的所有,卻越發光怪陸離,匪夷所思了起來。

一直等淩府掛滿白幡,淩絕才驀地意識到果然發生了什麼,可雖然明白知道,卻又全然無法相信。

陸續有許多人前來弔唁,唐毅跟林**自也來到,外頭自有人接了唐毅,林**便入內安撫淩夫人。

淩絕冷眼旁觀,此刻竟也忘了身上之痛,只如一個旁觀者似的,且看究竟還會如何。

卻見那少年迎了唐毅,在室內無人之時,便問道:「三爺,我哥哥原本在應公府內赴宴,如何回來就吐血暴斃了,三爺可知道端倪?」

唐毅垂眸,黯然說道:「我也不解,景深從來不曾有這種毛病。」

淩絕見他神情雖仍舊端莊肅穆,眼眸卻微紅,隱隱透出焦灼苦痛之色,情知他們畢竟是打小兒的情分,自然也同樣難以接受此事。

那少年便不再問,唐毅安撫了他幾句,又道:「我跟你哥哥情同手足,他如今橫遭不測,你年紀又尚小,以後我會替他照料你。務必叫他九泉之下,也自安心。」

少年聞聽,更是哽咽不止。

頃刻兩人分開,少年自入內宅,見林**正陪著淩夫人,淩夫人見他進來,便也勸慰了幾句,又對**道:「三奶奶也替我勸勸這孩子罷了,他們兄弟感情是最好的,唉,真是冤孽……」

**點頭,便站起身來,少年見她似有話說,便也隨她來至偏間。

果然,**見左右無人,便問道:「小絕,你哥哥臨去,可同你說了什麼不曾?」說話間,便一眼不眨地望著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低頭含淚道:「哥哥只說……不必叫我理會。」

**隱約松了口氣,聞言卻點頭道:「你哥哥卻是為了你好,你自然不要理會此事了。」

少年止住淚,道:「哥哥死的不明不白,如何不能理會?那日他本是在應公府的,我竟還要去問一問……」

**聽到這裡,便拉住他,道:「小絕,別只顧焦躁惹禍。」

少年本就敏銳,見她這般便問:「三奶奶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你且快同我說!」

**面露為難之色,被少年百般催促,又躊躇了會兒,才低聲道:「我並不知情,只是偶然……聽說了一句,仿佛是應尚書跟肅王的事,肅王先前不是被申飭了麼?有人傳說他跟尚書私底下……你知道你哥哥是個機警了得之人,只怕……」

少年聽了,臉色越發慘白,後退一步,無言以對。

**卻皺眉道:「罷了!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怕你惹禍而已。小絕,所謂息事寧人……誰知這其中有些什麼不為人知的呢?你哥哥泉下有知,也是想你安安穩穩的呢,你且聽我的話,知道麼?」

**去後,又有郭家的人前來拜祭。

再往後,少年跪在淩景深靈前,竟是幾天幾夜不曾離開。

淩絕在旁看著,因明白少年的心情,竟也一言不發,只仍是靜靜地看著而已。

忽地又有一人來到,卻正是應懷真,上前來低聲勸慰,少年卻一把將她甩開,冷顏相對。

淩絕望著懷真倒地,卻不由自主邁動腳步,過去想把她扶起來,然而抬手出去,卻只是扶了一個空。

淩絕呆呆地站定腳步,自此,竟再也無法動一寸。

他身邊人來人往,穿白穿素,如潮而來,如潮而去,從白晝到黑夜,日影月影變幻,於他眼前,竟似是無數歲月,倏忽而來,倏忽而過。

他也看見郭白露成了熙王妃,她還曾親來淩府同他作別,仍是那樣溫柔大度地,和緩說道:「畢竟要親自來說一聲兒方好,雖我知道淩弟是個至誠仁義的,且先前大公子又……可與其從外人口中得知,倒不如我親來說明,免得你誤會我是那等背信棄義的人……」

郭白露歎息一聲,面上露出無奈為難之色,低低委婉道:「人盡皆知,尚書大人的愛女對淩弟素來青眼,只怕喜事就在眼前了……倒是一件大好之事,畢竟如今朝野之中,唯有應大人聲勢最壯,無人敢與其爭鋒,我也是替你高興的。」

末了,她又微蹙雙眉,道:「先前熙王爺派人去府裡……故而家裡已經允了這門親事了,以後只盼淩弟步步高升,我也於願已足。」

少年只是應允,面無表情起身相送,目送她背影離去,眼底一片漠然。

淩絕站在遠處,依舊不動聲色地。

忽然之間,滿目素白轉作喜氣盈盈的紅,鞭炮聲中,新人進門。

淩絕夾雜在眾人之間,細看這幕場景,兩人拜了堂後,送入洞房,他明知新人是誰,然而親眼不得見,卻仍不能信,在旁看著那紅通通地喜服,極想掀開蓋頭親自瞧上一瞧,卻又無法動手。

而新郎官醉醺醺入內,衣不解帶,直接便睡倒了,令他甚是焦急。

淩絕有些驚奇、又有些惶惑地望著這一幕,發怔中,卻見新娘子悄悄伸手,竟是自個兒把喜帕揭了起來,——果然露出底下一張他朝思暮想的臉,滴溜溜的眼睛,掃向沉睡不醒的新郎官,眼中有微微慌張的喜色。

淩絕心中喜歡起來,不由自主坐了過去,抬手輕輕地撫在新娘子的臉頰上,而她並不知情,只是低下頭,自顧自地絞弄喜服的一角。

——原來他竟然娶過應懷真,不管是真,還是他的幻覺,然而這一幕如此真實,卻絕不會是他自個兒做夢想像出來的。

他本以為美夢如斯,從此便可以才子佳人,長相廝守,誰知接下來發生的種種,卻令他後悔身臨其境,如此真切的親眼目睹。

不覺一個月已過。期間,淩絕仍是在鎮撫司中,多半是昏迷不醒,且喜雖然氣息微弱、每每險象環生,卻總是仍有一口氣在。

竹先生原本以為保不住幾天,不料竟然是這個情形,心中大為驚疑,因寸步不離,身邊又有兩名宮內太醫相助。

而淩府之中,淩夫人因久不見兒子,不免便驚慌失措起來,先前淩絕歇在翰林院內,雖也有三五七日的不著家,可卻不曾有這樣整整十天半個月的時候……且偏偏淩景深也不見回來,淩夫人便叫人四處打聽消息。

因景深匆匆離京,家中諸事也不曾交代料理,幸虧郭建儀知道大體,知道別人倒也罷了,**卻是不能瞞住、也瞞不過的,便先叫人把**請來鎮撫司,同她說了所發生之事。

**大驚,這才知道淩絕重傷昏迷不醒,淩景深卻已經趕去了浙海。

郭建儀儘量溫聲道:「太太那邊兒,能瞞且仍瞞著,一來為了老人家好,二來如今小絕這個情形,也禁不得被人打擾。」

**提心吊膽,親去看了一眼淩絕,見果然枯瘦憔悴的令人心驚,也自心酸。

因淩絕雖看似面冷,卻是個最懂事的,家中淩霄淩雲見不著淩景深倒也罷了,獨獨一日見不到他,便要念叨,且自打**嫁了,也多虧他在淩夫人跟前兒給**說話,如今也才能夠順利分家,比先前更舒心不少。

因此**見淩絕這般,不由也落了淚。

竹先生見是淩絕家裡之人,便道:「如有至親之人陪著他說說話,倒也是好的,尤其是他所最惦念的人物……」

於是**雖然在家中仍瞞著淩夫人,卻時常把淩霄淩雲兩個帶來,兩個孩子見了淩絕,自然萬分喜歡,然而又見他總是「睡」著,始終不做聲,兩個人好奇,一邊兒喃喃低語,一邊兒不時拉拉扯扯,想要二叔起來陪自個兒玩,卻總是不能夠。

**又怕兩個小孩兒回頭亂說,便仔仔細細叮囑了一番,叫他們萬萬不可在太太跟前兒洩露機密,自個兒只在淩夫人跟前說翰林院事多,淩絕才不得閒回來,而淩景深又出去外府公幹了。

誰知淩夫人早就隱約從外頭聽了些風言風語,竟不肯就信這些話。

因**紋絲不透,淩夫人便詐問淩霄淩雲,淩霄人小鬼大,知道支吾,淩雲卻生性乖巧聽話,不免說了出來。

淩夫人聽了,正心驚之際,偏林**過來接兩個孩子,淩夫人便抓住她,含淚怒道:「天大的事兒,你竟也瞞著我,竟是想怎麼樣?莫非是想等他真的不好,便要擺佈我老人家了不成?他到底又是怎麼出的事兒,他哥哥是堂堂的鎮撫使,怎麼竟偏叫他出了事兒?」

**聽淩夫人說的不大像話,隱約還有疑她們之意,她因連日來見淩絕的慘狀,心裡很不受用,又擔心淩景深浙海一行有些危險,**心裡也自窩火。

如今被淩夫人一通指責,便道:「瞞著太太,也是怕您著急傷心,對身子不好,且這難道是我們願意的不成?小絕從來是那樣好的人,只怕他哥哥寧肯自己送命,也不舍的傷他一根兒頭髮,他們兄弟和睦如此,太太又何必呢!」

淩夫人從不曾見她頂嘴,偏又是在淩絕出事的當兒,當下氣的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甩了**一個耳光,道:「作死的娼婦!婆婆訓話,你只聽著就是了,誰讓你跟我強嘴了?還是你覺著我兒子必然有事,你便仗勢起來?」

淩霄在旁見了,忙撲上來叫道:「不許打我娘!」

淩夫人將淩霄推開,道:「沒教養的小崽子!」淩霄畢竟人小,猝不及防,跌在地上。

**看到這裡,不覺大怒:「先前鬼鬼祟祟的倒也罷了,如今是要怎麼樣,當面兒要害了他們不成?」

淩夫人喝道:「你說什麼!」

**道:「您老人家做過什麼,心裡自然有數,先前我不肯說破,是因為知道景深至孝,而這種家醜若外揚出去,對誰也面上無光,後來小絕又料理,倒也罷了。如今您老人家不好生思量,反又拿他們來出氣,難道他們不也是淩家的人,只有小絕才是淩家的?」

淩夫人臉色難看之極,通身亂顫,終於道:「你、你真是反了……等景深回來,我必叫他休了你!」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林**索性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只拉著淩霄淩雲自去了。

又過一日,清妍公主才得消息,因公主前幾日臨盆,得了一女,宮內雖有人聞聽端倪,自也不敢同她說明,這兩日才終於能下地,便也忙到鎮撫司探望淩絕。

然而縱然是這兩個家中至親的人來看,淩絕卻仍是醒也不能醒,淩夫人因親眼見了兒子如此,不免驚怕憂傷、果然病倒了,竟在府中不得出外。

清妍公主才生產了,見了不免傷感,大哭了幾回,宮裡人怕她失了調養,便奉勸在宮中安心養身子罷了。

只有趙燁應佩等人時常來看望,除此之外,**也常常帶著淩霄淩雲兩人前來。

這一日,昏迷之中的淩絕,行走於黑暗的淵藪之中,忽地聽到耳畔有低聲呼喚的聲音,如此溫柔而熟悉。

這聲音於他而言,竟如同是冰天雪地之中的一聲春鳩清脆,又如是茫茫暗夜中的一抹微光。

淩絕有所感知,便奮力往這聲音所來的方向竭力掙扎……跌跌撞撞,不知過了多久,才依稀見到那漆黑的天際,裂開一道縫隙。

淩絕皺皺眉,竭力將雙眸睜開,模模糊糊中,看見身邊兒果然有一個人。

他用目光艱難地描繪這人的眉目,口鼻……當對上她清澈堅定的眸光之時,終於確認,就是那個人……

那個他以為永永遠遠失去了,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故而把自己放逐在那暗不見天日的黑暗荒原中,幾乎要游離一輩子……如今,她卻依稀出現在面前。

淩絕張了張口:「懷……真……」嗓音沙啞的,如同蒼老了百歲。

應懷真抬手,手中沾了水的絲帕輕輕地在他有些乾裂的唇上擦過,含笑道:「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他的心仿佛乾裂荒蕪了千百年的荒漠,因為這溫柔低語的一聲,頓時之間竟湧出無限的清泉來,轉瞬已成滄海。

原來那日,懷真自雀室之上飛身躍下之前,有一艘小小舢板,從戰艦旁邊,悄無聲息地劃出,往海賊的戰船方向而去。

因眾人此刻都眺首望著雀室上之人,因此竟並未留意。

豈料這舢板還未到彼處,懷真一句說完,便縱身躍下。

這一刻,仿佛天地也靜止了,那舢板上的人見狀,毫不猶豫,擰眉揮袖,竟然縱身而起!

因雀室太高,人自高空躍下,自然是必死無疑的,縱然是底下的人貿然去接,卻也是冒了極大風險。

然而這人,卻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曾在淩絕面前發誓,要將應懷真帶回去,他說到做到!

淩景深雙眸死死地盯著從空中墜落的懷真,就如同鷹隼注視著斷翼的小雀兒,拼著被那自上而下的衝擊之力重傷,他騰空而起,竟先是躍上了敵方的戰艦!

此刻眾人因都看著懷真,竟然沒有人發現淩景深的舉止,而淩景深腳尖在戰艦上借力,「嗖」地重又拔地而起!背後披風如一面兒極大的翅膀,迎風烈烈。

淩景深武功本就極佳,算計更是絲毫不差,果然便給他在距離水面約有三分之一處,將應懷真接住。

剛剛接到人的一瞬間,雙臂跟胸前均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之聲,不知是哪裡的骨裂了,巨大的衝力讓他眼前發黑,渾身的力氣幾乎也在瞬間被抵消了。

景深咬牙,電光火石之間將身一躍,如同魚兒躍出水面一般在空中翻了個身兒,如此一來,便減輕了一部分的衝力,然而這還不夠!

此刻敵方戰船上的人也已經發現了,有的人鼓噪起來,有的跑到跟前兒……一時卻都還沒想到要動手,只顧呆看著這驚世駭俗的一幕。

正在此刻,炮聲轟隆響起!這才把眾人自呆怔中驚醒了過來,當下甲板上人如蟻亂。

巨大的水花兒濺起,淩景深無暇他顧,額角也有一滴汗飛快地零落,他已經撐不住了!懷中抱著的人竟似有千鈞重,卻仍不是不肯撒手,——兩個人的身子仍如流星飛矢般墜落!

就在生死一刹,卻又有一道人影,竟自高空躍下,閃電似的直沖過來。

淩景深不知如何,眼睛一眯的當兒,那人狠狠一把抓住懷真的肩,淩景深身上的力在刹那一松,這才明白對方是在相助!

景深反應最快,一念之間,一手摟著懷真,另一隻手猛然抓了過去,反握住那人肩膀。

這自雀室躍下的,自然正是阿劍,他手中抓著一根極粗的纜繩撐著身形,左手本抓著懷真,竭力阻止下滑之勢頭,不料被景深狠命在肩頭一握——兩個人的重量死死地墜著他,只聞「哢嚓」一聲,阿劍抓著纜繩的那只手已經折了,竟再握不住,整個人便跌落下來!

而就在此刻,淩景深吸一口氣,就在阿劍身形墜落之時,竟抬腳在阿劍胸前用力一踩,一為借力,二為報仇!

如此一來,所有下墜的之力,都隨著這一腳的功夫,盡卸落在阿劍身上,當下阿劍下墜更急,竟往海中直摔下去,而他仰面朝天,死死地望著身上的淩景深跟懷真,睜大的雙眸之中,不知是何意味。

就在阿劍將落水之時,又有一道嬌小身影,從戰船上騰身撲出!竟死命地抱住阿劍,兩個人雙雙沖入水中!

頓時之間,蔚藍色的海面上被砸出極大的白色的水花……那兩道人影,卻久久不曾出現。

一直到此,淩景深才抱著懷真緩緩落下,雙足輕輕落在舢板之上,他打量阿劍消失的方向,雙眸依舊深沉如漆,唇邊卻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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