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雖看不出來,但明智小五郎其實十分講究打扮。他的臉龐總是修整得乾乾淨淨,隨性穿搭的衣服也都是散發獨特品味的訂製精品,而不變的蓬頭亂髮,亂中有序,亦是他精心打理的結果。
這裡是明智的客廳。「麥町公寓」【3】位於麥町采女町【4】,是目前東京唯一的西式公寓。剛建造落成不久,明智即租下二樓其中一間作為事務所兼住宅。這棟三層樓的公寓外觀像帝國大飯店,明智承租的部分除了格局頗大的客廳、書房、寢室之外,還有帶浴缸的盥洗室與簡易廚房。飯廳改建為書房,客人來訪時,明智總是選擇到附近的餐廳用餐。
明智夫人患有肺病,長期在高原療養所【5】休養,因此明智過著近乎單身的生活,而為他打理生活瑣事與三餐的是一名為小林芳雄的少年。在這處寬敞的事務所裡,只住著他們兩人。雖說是打理三餐,其實也只是到附近餐廳買食物帶回來,或者幫忙烤麵包、泡茶而已,都是一些年輕人能輕鬆處理的瑣碎雜事。
客廳裡坐在明智對面的,是港區S署鑒別科的巡查部長莊司專太郎。一年多前,兩人在署長的介紹下認識,從此他便經常出入明智的住所,每每遇上難以處理的案件時,即前來請教明智。
「既然夫婦倆都堅持歹徒是廚師關根或不良分子青木,我索性直接試探這兩名男子。遺憾的是,兩人都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唯一確定的是他們當時都不在家。隨後,我到兩人各自的住處附近查訪,也沒人見到他們。而且,兩人態度都十分頑強,即使受到我的威脅恐嚇也不為所動,對任何事皆三緘其口。」
「那你的直覺如何?」
「我認為青木十分可疑。廚師關根已年近五十,雖然沒有老婆,但上有老母,且鄰居一直誇讚他的人品,說他很孝順;青木則是隨處漂泊的浪子,結交了許多損友,全是些殺人如麻的傢伙。試探的結果,青木的確相當憎恨美彌子。過去對她異常迷戀,如今遭到這般狠心的對待,自然由愛生恨,忍無可忍。從口氣聽來,他真打算殺害她。可能這次下手偏了,加上美彌子奮力大聲求救,以至於他心生恐懼而逃走吧。我想,若是關根,應該不會輕易搞砸。」
「這兩人都住在哪裡?」
「非常近,都是公寓。關根住阪下町【6】,青木則是菊井町。關根的住所離佐籐家約三町遠,青木則約五町遠。」
「找出凶器,進一步調查確認關根與青木當晚的行動,這些無須贅言,都是一般必要的搜查程序。另外,有件事情想特別請你協助。」明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縷笑意,簡直像惡作劇的孩子般狡黠。莊司巡查部長對這眼神十分熟悉。這種志得意滿的神色,只有在明智已看出只有他覺察到的、令人意外的著眼點時才會出現。「犯人逃跑時,窗戶的玻璃碎在庭院裡,那些碎片後來怎麼處理?」
「被佐籐家的幫傭婆婆收起來了。」
「或許已經丟棄了,如果那些碎片還留著,應該能當做某種證據吧!你去問問看,找到後按玻璃窗上殘留的碎玻璃片框架,試著把它們拼成完整的一塊。」
明智的眼睛依舊帶笑,莊司只能報以明智同樣的笑容。他自認明白明智的意圖,其實什麼也摸不透。
× × ×
十天後的一個下午,莊司巡查部長再度造訪明智。
「您聽說了吧?事情越來越糟了,佐籐寅雄慘遭殺害!兇手是廚師關根。由於罪證確鑿,當場將他逮捕到案,目前警視廳正詳細調查中。我剛才也參加了專案會議,一結束馬上趕到這裡。」
「剛剛在廣播中聽到消息了,但詳細情況我完全不清楚,麻煩你告訴我要點吧!」
「昨晚案發時,我正好在現場。晚上九點過後,警署打電話到我的住處,說佐籐有事想立刻見我,請我馬上過去。我想,或許能得到什麼秘密情報,於是迅速趕往佐籐家。
「佐籐與美彌子在客廳裡等候。美彌子兩三天前已拆線,這幾天也曾外出,兩人都穿著夏季輕便和服。佐籐一見到我,立刻氣憤地說『我在傍晚送來的郵件中發現這封信』,接著從一沓廉價信封中取出一張寫在粗紙上的信件,內容詭異。
「上面寫著在六月二十五日晚上(也就是昨晚)將會發生令人震驚的事,請佐籐和美彌子拭目以待。內容以鉛筆寫成,筆跡十分拙劣,應該是用左手寫的。信封上的也是用鉛筆寫的,上面沒有寄信者的署名。
「我問他心中是否有任何懷疑或想法,佐籐一味堅持,就算筆跡刻意掩飾過,也必定是關根或青木其中一人的惡作劇。此外,這兩人竟然還厚著臉皮來探望美彌子。假如犯人真是二人之一,只能說對方相當有膽量,絕非簡單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