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薇奇没有想到会出这种岔子,硬着头皮在庄少洲怀里强颜欢笑,身体快要被他的温度烫化了。
一叠声的恭喜听得她心里压抑,还有些烦躁,假装去洗手间的功夫,她把庄少洲拉到无人的地方。
“什么叫我们今年结婚?庄先生,我们可没有商量这个。”陈薇奇烦躁地抱着双臂,腰肢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热度,像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
庄少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银色的金属烟盒,眼神问她可不可以。
其实无所谓,但陈薇奇说不可以。
庄少洲默默把烟盒收回去,“反正要结婚,不是吗?”
“你说的是今年。今年。”
“今年才七月,还有半年,时间上来得及。”
他的气定神闲让陈薇奇越燥热,“不管今年明年,是你没有与我商量,刚才差点就穿帮了!庄少洲,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最讨厌的就是不打招呼擅自做我的主!”
庄少洲微眯了下眸,视线在陈薇奇脸上停顿了几秒,他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婚期定在今年是你哥说的,Tanya,我以为你和你哥商量过。”
陈薇奇愣住。
陈北檀居然敢背着她应允了她的婚期。
宛如一个海浪打过来,把她卷进了水里,封住了呼吸,窒息的感觉有如实质太强烈,她甚至拿手捂住胸口。
她突然变成这样,庄少洲有些乱了心神,那点烟瘾褪得干干净净,问她怎么了,陈薇奇推开他的手,转身走进女士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把手放在冷水下冲洗,直到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冷却下来,陈薇奇抬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精美而冰冷的面容,瓷样的白,只眼尾泛出一抹淡色的红,濡湿着,让她看上去像个活人,又像艳丽的尸体。
她忽然对着自己笑了下。
庄少洲站在走廊里,手指夹着烟,也没抽,人有些沉冷,一听有动静,利落地揿灭了烟,抬眸看过去。
陈薇奇面色无虞地走了出来,对他笑了笑,“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庄少洲实在是不喜欢看她这种有气无力还要装作体面高贵的样子,真的很别扭,“陈薇奇,如果你不想太早,我们可以再——”
“可以。”陈薇奇打断他的话,漂亮的下巴尖很轻地点了点,“今年可以。”
庄少洲一时没声,只有复杂的目光落在她粉饰太平的笑容上。
其实他想告诉她,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说出来,他们是结婚,不是做生意,没必要连这个都争强好胜。
但对陈薇奇来说,结婚和生意又有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生意,陈三小姐谈每一桩生意都很尽心。
庄少洲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手递给她,掌心向上,“还需要吗?”
是否还需要他做这个工具人。
陈薇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配合,配合到像是在迁就她。
陈薇奇肯花一千万买他一小时就为了搅乱易思龄的酒局,他并不惊讶,这是陈薇奇能做出来的事,但现在陈薇奇特意过去一趟,不像是找麻烦,倒像是……哄人。
很新奇。庄少洲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陈薇奇,比他自己预计的程度要少很多。
陈薇奇折返过来,顺势挽上庄少洲的手臂,演戏演全套,离场的时候也要扮演“恩爱未婚夫妻”。
“刚刚说了什么,易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
陈薇奇没想到庄少洲对这事有兴趣,看他一眼,“没什么,就是答应她,下个月蕤铂的沪城大秀让她坐第一排的C位。”
顶奢品牌的秀场是最势利,最等级森严的地方,每排座位紧紧相依,却泾渭分明。坐第一排C位看秀的人,不是时尚行业中有绝对话语权的大佬,就是品牌CEO,也有可能是品牌非常看重的全球代言人。
陈薇奇把这个位置许给易思龄,有点纵容乱来的味道,难怪易思龄会被哄得高兴极了,都不计较自己的酒会被搅。
庄少洲的语气意味深长,“我以为你很讨厌她。”
陈薇奇目不斜视,想着进了电梯厅就能松开他了,“庄先生,女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男人能猜得透的。”
庄少洲勾了唇角,“当然。毕竟女人的心思最难猜。”
陈薇奇笑了声,“庄公子还需要猜女人的心思吗?不该是大把女人把心掏出来读给你听?”
关于他的作风问题真是解释不清了。庄少洲不想解释了,随她把他想成什么不干不净的男人吧。
“陈小姐说是就是吧,只可惜我对你说的这些没兴趣。”
这家酒店太大,走到电梯厅都要些时间,陈薇奇顺着他的话头问:“那庄先生对什么有兴趣呢?”
她问完才发现不妥,她和庄少洲似乎还没有熟到问私生活的地步,她眨了下眼睛,继续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
气氛安静了几秒,陈薇奇感觉有一道视线落过来,相当浓稠,等她偏头去看,那丝如有实质的热意又不见了,只剩下男人神色自若的侧脸。
“赚钱。”他散漫地开口。
“………”陈薇奇无语,“你已经很有钱了,庄先生。我记得去年的港岛继承人财富榜,你以五百亿的个人身价荣登榜首。”
这个数字并不准确,也不算整个庄家几千亿的家族财富。庄少洲才二十八岁,尚未完全继承父母的财富,如今的身价一半是因为他入主了盛徽银行,一半是因为他在二十三岁时创立的一洲创投集团。
“怎么连我个人身价有多少都清清楚楚?”庄少洲笑着看她,鲜明的英俊中带点儿玩世不恭,“那些媒体也不好好做背调就随便糊弄个数字。我若是只有这点东西,怎么敢娶你。”
他说最后一句时压得很低,磁嗓透出一股暗欲,陈薇奇被他撩得耳尖发麻,这种暧昧让她下意识想逃,好在拐弯就到了电梯厅,她倏地抽回自己的手,“你……”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薇奇余光里多出一
据说用的手段很脏,还差点闹出人命。
和曾家大小姐结婚后几年,陈煊中忘不掉旧爱,和这位初恋短暂地来往了一段日子,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又断掉,直到十多年后,两人突然爆出有孩子。
这是当年闹得满城风雨的豪门秘闻。
庄少洲看了看陈薇奇,复杂的眼神中带着怜惜。
陈薇奇没有察觉到庄少洲的目光,只是攥紧了庄少洲的袖口,整个人濒临厌烦的边缘,又挟了深深的疲倦,她没有情绪地说:“Emily,你不用什么时候都把静姨搬出来,她不是你的挡箭牌。”
陈心棠耸耸肩,“我知道,我是我,她是她嘛。你讨厌我可以,但我妈咪对你的那些好是真的…”
“烦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陈薇奇突然不耐烦地扬高声音。
陈心棠深吸气,看着陈薇奇,又讨好地看了一眼庄少洲,“Tanya,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说那些话,你怪我就怪我,别牵扯宏锴,好吗。”
陈薇奇冷笑,“怎么,你是怕我在你未婚夫那边说什么吗?我还没无聊到去见郑宏锴。”
郑宏锴也是陈薇奇高中那一届的校友,关系虽然止步于校友,但也比一般社交场上的点头之交要更近,是说得上话的。
“宏锴最近在他大哥手底下做事……”陈心棠看了看庄少洲,欲言又止。
陈薇奇情绪不佳,一时没转过弯,倒是庄少洲笑了,捏了捏陈薇奇圆润的手指,“宝贝,阿珺是我发小,你若是有需要他的地方,我可以替你转达。”
那声宝贝叫得又温柔又缱绻,令人头皮都酥热了。
陈薇奇心想庄少洲是不是演上瘾了,又想他这人真的好轻佻,不过她的注意力没这么不集中,当场就明白了陈心棠在这守株待兔是为什么。
庄少洲和郑启珺同是顶级豪门的继承人,家境、年纪都相仿,又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比亲兄弟还亲。只要庄少洲开口,郑宏锴根本别想在郑家有什么作为,陈心棠为此着急上火,生怕陈薇奇睚眦必报。
陈薇奇当然是睚眦必报的人,她还是彻头彻尾的商人头脑。
庄少洲是假装给她撑腰,真要拜托他帮什么忙,他不见得好说话,但既然花了一千万,就要让这一千万花得淋漓尽致。
“那就谢谢亲爱的了,说不定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呢。”陈薇奇装作欣喜的样子,难得把自己那把天赐的好嗓音弄得嗲兮兮,甜腻腻。
庄少洲眸色浑热,被结结实实地嗲到了。
陈心棠的脸色更白了。
陈薇奇擦过陈心棠的肩,按下电梯键,是结束这场交谈的信号。她收回手时,漫不经心地说,“Emily,以后别来我面前蹦跶,管住你这张嘴,离易思龄远一点,我回陈公馆的时候不想看见你也在,以上任何一条没有做到——”
“叮”一声,价值不菲的黄铜材质电梯门如画轴铺开,露出钻光闪耀的轿厢。
星顶酒店的电梯速度是出名的快,十台电梯同时供应,从没有等很久还等不到的情况。
“那我就只能请我老公帮忙了。”
老公……
庄少洲慢条斯理地跟着陈薇奇进了电梯,手臂自然圈上她腰肢,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那道弧度,“小事而已,老婆,我这边的朋友都随你使唤。”
电梯缓慢阖上。
直至看不见缝隙,陈薇奇红着脸,飞快从庄少洲手臂中挣脱出来,下巴高傲地扬起。
庄少洲的手臂还悬在空中,一时间空了,指腹留恋地搓了下,随后自然插进裤兜。他笑着观摩她骄傲的样子,低声道:“老婆这是要卸磨杀驴?”
“!!”
谁准他还喊她老婆!已经演完了!
陈薇奇是想杀了他,把他的咸猪手剁成八块,八十块!
她一字一顿:“庄先生,您在这一小时里吃我豆腐吃爽了吗!?”
明明是她买他的钟,她是老板,她是出钱的人,可她现在浑身都是他的味道,浑身都是,像是被一头野兽标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