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漆黑一片的鎮子裡,大雨鋪天蓋地傾盆而下,能見度進一步降低,遠處隱約可聽見那些叛軍和政府軍的相互射擊。槍擊和爆炸聲,並沒有因為嘩啦嘩啦的雨聲而停止。
將岸依然在耳機內布命令,詳細地指揮行動。叛軍的戰線在這裡轉了一個彎,而林銳等人要進攻的堡壘就在鎮子最中心,彎角突出的部位上。
林銳仰起頭,讓雨水衝走他臉上頭上的泥灰和已經乾結的血跡。他們清除了之前的暗堡和隱藏叛軍,彭樂風又幫他們把增援的敵軍給堵在了外面。這個時候,他才有空喘息一下。林銳覺得自己快到疲勞的極限了,身上的軍服濕透了之後,更加沉重而冰冷了,作戰靴裡更是灌滿了泥水,走路都覺得費勁。
他回頭看了一下,他身邊大概還有三十多人,其中一半是傭兵隊員,另一半是安莫爾的政府軍士兵。旁邊還有一支由政府軍少校赫羅加指揮的政府軍士兵,大概也有五六十人。赫羅加是政府軍的指揮官,他也是安莫爾政府軍之中接受過黑島公司傭兵培訓的軍官之一。原本他手下有將近上百人,現在也只剩五六十了。
“老虎,你帶兩個人爬過去,切斷那裡的鐵絲網。屆時,以我會投出的一顆手榴彈作為起攻擊的信號,其他人緊跟著投出手榴彈,將堡壘前面敵人從工事中趕出來。在敵人可能重新集結之前,佔領堡壘前沿的工事。
與此同時,彭樂風攻擊另一個叛軍的陣地――距這裡大約兩百米左右。他的七十多名突擊部隊在得手以後,將會過來與我們會合。大家小心謹慎,防止我們自己人在黑暗中相互誤擊。都明白了麽?”林銳咬著牙道。
“明白了。你下命令,我們執行。”赫羅加少校點頭道。
“行動!身體中心放低,別走直線,盡量靠近周圍掩體。”林銳端著槍衝出了掩體。
這段街道被炮火損壞得十分嚴重,以至於到處坑坑窪窪,根本無法在其中快移動。大部分路面被炮彈炸飛了,松軟的泥土被水一泡,變得泥濘不堪。
傭兵和政府軍們被要求就此集合,排成一列縱隊,然後由林銳和赫羅加帶隊,在黑暗中快行進,其他人緊緊跟上。雨仍然在下,周圍一片漆黑,但風停了。到處都是糟透了的泥濘。這土路上盡是泥濘,滑得像是塗了油的獨木橋,處處都有大水坑。
早在離開自己陣地前往這裡集合的途中,就有人已摔倒好多次,手裡的槍也落在地上沾上了一層稀泥巴。林銳撿起槍,塞給那個政府軍士兵,“想活下去,就拿著這東西。它才是你活下去的依靠。在這種地方寧願手臂斷了,也別丟下武器。”
他們以縱隊通過陣地的缺口,並費了很大的勁才渡過一道叛軍挖掘的壕溝,當然現在已經成了溝渠。“撲通、撲通”的趟水聲,還有“嘩嘩、嘩嘩”的流水聲。
趟過齊腰深的渠水後,汙穢、粘稠的泥漿又從靴口上冒出來。林銳感覺自己快被掏空了,但是他不能倒下。他知道,一旦自己倒下了,一切就都完了。他第一個通過,站在前面倒塌的建築前等著,直到隊員們全部通過溝渠。
接著,他打了一個手勢,彎著腰,俯下身體,謹慎小心地向前移動。叛軍的堡壘離開他們隻有一百多米遠了。他們能否順利接近那裡的唯一先決條件,就是不能弄出任何聲音。
阿虎跟隨林銳和赫羅加行進在隊伍前面。他們一面仔細觀察前方,一面貓著腰俯身而行,在一片黑暗中以一步比一步更慢的度向前移動。雨點不斷地打在他們的臉上。
林銳向後瞥了一眼,能夠隱約看到離他最近的一些人,他們躬著腰有如巨大的黑蘑菇悄然緩慢地向前移動。但每當他們抬高了頭向前張望,林銳就低聲嚴厲地說:“低頭!低頭!”
雖然根據經驗,他知道在這漆黑的夜晚,根本看不到站在二十步開外的人,最重要的是保持安靜,不出一點聲音。如果一旦讓敵人聽到他們的動靜,他們可就完了。叛軍隻要用機槍向黑暗中胡亂掃射,那麽他們除了逃跑或等死之外無計可施。
叛軍應該還不知道他們這麽快就打到了這裡,他們依然能聽到吵鬧聲,和遠處叛軍長官下達命令的咆哮聲。
然而,在已被雨水泡透了的地面上行動,要想不出任何一點聲音,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腳上的靴子陷在泥漿中, 每邁出一步都會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風停了,幸運的是雨還在下。否則在這麽寂靜的夜晚,哪怕非常微弱的聲音也會傳得很遠。但是噪雜的雨聲還是能夠帶來一些掩護。生了一場虛驚。一個隊員腳下一滑摔倒了,如果在往常,也許那些叛軍都能聽到。但是沒有,沒有聽到一點聲音,也沒有作為回應的槍聲,叛軍的工事內沒有任何動靜。
林銳舒了一口氣,繼續向前移動,但行進度更為緩慢了。他只需要在敵人察覺他們的動靜之前,到達可以用手榴彈進行襲擊的距離!在這樣的時刻,甚至不會產生任何恐懼,只會產生一種巨大的一不可收拾的渴望,也就是迅縮小距離到達襲擊位置。
林銳此時的感覺恰恰如同圍捕一頭野獸那樣;同樣心急火燎地渴望獵物進入射程,同樣如夢似幻般地疑心這會不會是真的。這段距離顯得太長了!他很清楚這段距離,僅僅是一百五十米,然而在感覺上卻似乎比一公路裡還要長。
因為當他以那麽慢的度移動時,腳下盡是黏糊糊的稀泥漿。還必須避免碰撞那些會瑟瑟作響的雜物。那些已經坍塌的瓦礫堆則更麻煩,因為跨越時簡直無法不弄出點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