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馬搖搖頭,“沒有。你昏迷了兩天。可能你已經不記得了,還是你一力要求我不要返回索馬裡,也不要和其他人聯系的。你的傷沒法耽擱了,我隻能選擇距離最近的肯尼亞,先把你送過來了。”
“也好。”林銳松了一口氣道。
一個黑人醫生看了看林銳身上的傷,轉頭對瘋馬說,“他已經沒事了,你們的運氣已經很好了,在海上遇到海盜還能活著回來。中國人?”
林銳沉默地點點頭。
黑人醫生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色的牙齒,“我喜歡中國人,原先這裡也有幾個中國醫生的,他們的技術很棒。你的傷口在恢復,不過我建議你暫時不要劇烈運動。不過我們這裡的醫療水平也有限,所以最好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確保沒事。”
“謝謝。”瘋馬把醫生送走了,直接走到了林銳的身邊,“瑞克?”
“嗯?”林銳有些疲倦地點點頭。
“告訴我,為什麽不回索馬裡,為什麽要求我不跟其他人聯系?”瘋馬皺眉道,“你到底在恐懼什麽?”
“沒什麽。”林銳搖頭道,“隻是不想引起太多關注。”
瘋馬皺眉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不想說,還是不信任我?知道麽,瑞克。在錢德拉島的時候,我駕船趕到了北面的海灘,你卻遲遲沒有出現。當時我的第一個反應,卻不是扔下你自己逃生,而是想跳下船,去那該死的島上找你。因為換了是你,我也相信你會做同樣的選擇。所以我認為,我們之間應該不存在信任的問題。”
“不是不相信你。”林銳低聲道。
“那就說實話。”瘋馬看著林銳道。“為什麽拒絕向維塔克求援,為什麽行動成功之後,不返回索馬裡跟其他人匯合?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林銳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瘋馬,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的夢想麽?退役之後去科羅拉多大峽谷的保留地,去當個農場主。如果你還這麽想的話,就別問我這些問題。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強。瘋馬,我們是朋友,是兄弟,所以我不想害你送命。”
瘋馬愕然看著林銳,“你到底在說什麽?”
“別再問了,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林銳搖頭道。林銳的心裡充滿了矛盾,他原本對銀狼米歇爾充滿了懷疑,所以才要求銀狼派小馮跟隨他們行動。但這次的行動非但沒有減輕他的這種懷疑,甚至讓林銳開始感到了一種恐懼。
首先是馬克洛夫斯基對他們這次行動的了解程度,雖然他們避免了小隊在島上遭受損失,並且成功完成了擊斃馬克洛夫斯基和柯南的最終目標。
但從整體來看,林銳等雇傭兵才是落入圈套的一方。只差一點,林銳等人和林肯小隊,以及廓爾喀小隊就全都滯留在了島上。而留在島上,憑借秘社武裝和聯合起來的海盜們,他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那裡。
馬克洛夫斯基差一點就成功把他們困住了。小馮摧毀海盜船隻的計劃雖然看似縝密,但其結果將是導致他們三個小隊同時被困島上。如果不是林銳當機立斷,要求他們立刻撤離,等待他們的將是全員被困,苦戰至死。所以林銳對銀狼米歇爾和小馮的懷疑越來越深,他知道自己可能隻是多疑了。但這一系列的巧合,卻時時讓他背後發涼。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脫困之後自然不想再回頭跟林肯等人匯合,因為小馮也在其中。如果銀狼米歇爾父子真的和秘社有著暗中勾結,在行動之後去找他們,
則很有可能陷入另一個陰謀。但是這些,林銳沒法說出來,因為並非任何一個隊員都和將岸一樣冷靜理性。銀狼米歇爾對於黑島來說是老板,對於他們這些傭兵來說,是一個極度崇拜的偶像。他是一個出身底層傭兵,百戰余生,逐漸走上公司高層的標本典范。每一個傭兵都想像他一樣,以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作為賭注,成為一個成功的人生贏家。銀狼的一生,至少在這些傭兵看來,都是輝煌而沒有汙點的。
作為傭兵戰士,他領導的小隊戰績驕人。作為管理層,他是最早提出私人軍事公司並付諸實踐的成功范例。作為黑島軍事公司的老板,他一統了非洲的傭兵亂局,把一盤散沙的私人軍事公司組織到了一起,成立了傭兵大聯盟。 把一切都納入了規范化的管理。
他對手下的弟兄們出手闊綽,從沒有任何虧待。包括戰傷退役和戰死的傭兵,其家屬也會受到公司的照顧和保障。沒人會相信這樣一個人會出賣自己手下的傭兵。而且他是公司的老板,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利益是和黑島公司捆綁在一起的。包括林銳自己也不相信,但如果他有更高的追求呢?比如說――信仰。
信仰這個東西說起來最虛無縹緲,但古往今來為這兩個字赴死的人卻不計其數。它在一些人眼中是最扯淡的胡扯,也可以是另一些人心中最堅定的力量。如果銀狼米歇爾根本不在乎什麽黑島公司,說到底他隻是秘社最堅定的信仰者呢?
秘社大公可以為了在非洲建成一個強勢的軍事國家,蟄伏幾十年時間,精心籌備策劃,聚攏大量人力財力和相關資源。為什麽銀狼米歇爾就不能犧牲他手中的一個私人軍事公司,來為秘社的大業推波助瀾呢?
林銳打心底裡不想相信銀狼會這麽做,但種種跡象表明。銀狼是認識秘社大公的,而且他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這一點。甚至他之前久在俄羅斯,卻從不曾提及關於秘社的一切。這個最大的疑點,讓林銳無法相信他是清白的。
但他還能做什麽?把這些疑惑說出來,誰會相信?沒有任何證據的指責,只會讓黑島公司內部人心浮動。讓本就已經處於風暴中心,風雨飄搖的黑島公司更加不穩定。林銳沒有選擇,隻能保持沉默。他現在能做的,隻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自己和戰友們的安全。
他相信自己對瘋馬的沉默,才是對其最好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