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要塞的防禦危機剛剛解除,現在正是士氣高漲。這個時候你要求他撤退,恐怕霍奇森將軍未必同意。”精算師將岸搖了搖頭。
“來不及等他們同意了。我親自去找他。這裡的撤退事項就麻煩你們了。我必須現在立刻趕到沿岸要塞,讓霍奇森將軍同意撤軍。”林銳回答道。
精算師將岸皺眉道,“你……要親自去沿岸要塞?”
“是的,這次的事情非常小可。表面上看敵人確實是撤退了,但實際上他們是退守待援。很快就會有新的援軍抵達,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秘社的這支春雷部隊。”林銳低聲道,“表面上看我們確實取得了一場勝利。但實際上肯姆河沿岸防禦的局面正在發生悄悄的變化,所以我們必須撤退,以爭取更多的主動。”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精算師將岸回答道。
當天下午,林銳帶著幾個傭兵,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沿岸要塞。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霍奇森將軍。
霍奇森將軍有些意外,“瑞克先生,你說的這些全都是伊弗的一面之詞,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非常狡猾的敵人。他說的話到底有多少的可信度?我們先暫時不提。
但是在目前這樣局勢大好的情況下,我們如果自動撤退,恐怕也是說不過去的。”
“霍奇森將軍,情況非常嚴重。如果我不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話,我是不會下這樣的判斷。將軍,我們的時間有限,必須抓緊時間組織撤離。”林銳搖搖頭。
“我不理解。”霍奇森將軍走到窗口,打開了窗戶。“你看看我們外面的士兵們,還有這其中很多都是來自港口的平民。在敵人發起襲擊的時候,我們把他們組織起來,組成了民兵和我們一起奮勇抗敵。而且我們取勝,我們成功的把敵人逼了回去。你看看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那些帶著悲傷的微笑。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有親人在這場戰爭中死亡。他們活了下來,並且組成了武裝,擊退了敵人,保衛了自己的家園。
可是現在我們卻要求他們離開,這等於是否定了他們的犧牲。他們會願意嗎?”
“但如果他們不願意,就會死在這裡。敵人的反擊一旦開始,那他們就必死無疑。這將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林銳非常嚴肅地道。“我再重申一遍,這是後撤到安全地帶重新部署防禦。並不是逃離戰場。”
“可是這裡有完整的防禦工事。我們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為什麽不嘗試著堅持下去?”霍奇森將軍猶豫道,“不是我不願意撤退。而是我真的無法,面對我的士兵們,下達這樣的命令。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苦戰,在重重敵軍的圍攻之下,守住了沿岸要塞。而現在我作為他們的指揮官,卻要求他們放棄這裡。
你知道為了這場戰鬥,我們在這裡損失了多少人?這裡的平民死亡了多少?你要我怎麽開口對他們說這樣的事?”
“我知道這很艱難,但是你得相信我,這是為了保護這支部隊。不讓他們白白的犧牲在這裡。霍奇森將軍,你應該明白,我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但凡還有希望,我絕對不會輕言撤退。
但是現在情況嚴重,你必須要相信我。
如果你不服從的話,就是違抗命令。我給你一天時間,必須要快。為了協助撤離,我已經調派後勤部門的所有車輛以及鐵路運輸能力。你們必須盡快撤離。這是一道命令,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將軍。”林銳看著他點點頭。
“好吧,那我現在就下命令。”霍奇森最終還是同意了。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開始逐漸相信這個雇傭兵了。至少在之前的多次戰鬥中,林銳等人的判斷都是對的。
孤獨地坐在昏黃的燈光下,霍奇森將軍的心情極其複雜。盡管此時外面的城裡已然亂如一鍋粥了,但卻沒有人願意跑到地下室外面去處理這樣的慌亂,陰寒不堪的掩體內充斥著一股壓抑的味道。沒有暖氣,甚至就連足夠的電力也供應不上,
燈光再一次黯淡下來,外面作戰司令部的參謀們發出陣陣抱怨的咒罵聲。從戰鬥結束到目前為止已經過去了快12個小時了。在這12個小時內,南、東、東南三線的安莫爾守軍部隊差點被敵軍擊潰,幾乎不成建制,要塞的堅固城垣多處被突破。
相比來說,正面戰線的作戰部隊還要好些,至少安莫爾的士兵和軍官們都還知道如果他們不能夠抵擋住敵軍的攻勢,那麽整個安莫爾東側的防禦都將徹底完蛋。
別看霍奇森還在嘴硬,但其實沿岸要塞目前的防禦,大概可以用“糟糕透頂”來形容了。
安莫爾守軍在奧魯米聯邦軍的進攻下損失慘重。現在敵軍撤離了,所有人一直憋著的一股勁也就松了下來。
霍奇森的撤退命令剛下達,所有的防禦就都垮了,他手下的這些部隊趁著夜色匆匆退往北部。雖然這時候,失去統一指揮的各部隊並沒有混亂就當即潰退,但也距離全面潰撤為時不遠了。
尤其是霍奇森將軍害怕敵人,意圖撤退的消息在下面流傳開來的時候,安莫爾守軍各部隊就幾乎已經喪失作戰意志了。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紛紛地丟掉了他們手裡的武器,一個勁頭地向北潰逃,而之前敵軍的強大攻勢,更是加深了那些士兵們的恐懼心理。
霍奇森說的沒錯,只要開口說撤離。軍官和士兵們都會感到沮喪,士氣就會降到最低點。
即便是沒有親臨到戰場,林銳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撤退的部隊完全地喪失了鬥志,到處都是撤退的洪潮。
沒有軍官的彈壓,沒有長官們的呵斥,無論是士兵還是下級軍官,所有人都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逃,逃得越遠越好。
左翼失去了掩護,右翼的部隊也跑了,士兵們不得不撤離自己的陣地,這更加擴大了潰撤的規模。在擁擠的道路上,潰撤的人群簡直成為了一條死亡之路。
堵塞馬路的車骸,那遍地燒得焦黑的屍骸,那隨處丟棄的槍支彈藥,那些被拋棄了的戰車、火炮、武器,那些隨風飛揚的文件、資料、信函。
霍奇森將軍再也掩飾不了那滿臉的絕望之情,他下達的退卻命令並沒有被不折不扣地執行,撤退是極為混亂的。
現在的戰局尤其是撤退命令下達後的戰局,帶給所有人的只有絕望,短期之內沒有人對這場戰事還抱有期望。長官司令部裡現在也是一片混亂,參謀們已經開始燒毀一些文件,空氣中彌漫著那種焚燒紙張的煙火味。
林銳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的安莫爾的指揮部已經不再是一個作戰樞紐了,這裡沒有人還對未來抱有信心,有的只是徹底的絕望,一種瀕臨死亡前的絕望。
司令部內亂成了一鍋粥,神色緊張的幕僚們將一疊疊的文件匆匆投入火盆中。霍奇森面色死灰地看著這些忙碌著的軍官們。
“將軍,該走了!”一名參謀走過來,輕聲地對呆若木雞的霍奇森說道,“指揮部的撤離準備已經基本上完成了!請您立即轉移指揮位置!”
霍奇森將軍長歎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出滿地狼藉的掩體地下室。外面的火光很是燦爛,幾乎使得他睜不開眼。
憲兵已經在掩體指揮部內迅速搜集文件,他們正將汽油向這所屋子澆灑。根據林銳的命令,這所屋子必須焚毀,遺留的文件必須燒掉後。
此時要塞北門兩邊布滿著鐵絲網,中間僅留有一條小徑。安莫爾的士兵們舉著步槍,作著瞄準的姿態,禁阻任何人的進出。
第其他部隊退下來的官兵正向他們吵鬧著,中間還夾雜一片平民們哭叫的聲音,四處斷斷續續的火光和爆炸。有些帶不走的物資必須焚毀和爆破。
火光照天,後面難民們扶老攜幼絡繹不絕。挹江門外的沿江碼頭上,秩序異常紛亂,爆炸聲這邊停了,那邊又響了起來。
人是成千成萬,路卻只有兩三條。除了公路之外,肯姆河的港口水路和鐵路,也必須同時發揮作用,這裡幾乎已成了生和死的分界線。
港口的一隻船剛靠近了岸,便有一群人跳躍上去,冒失地墜入河裡,也沒有人來理會,幾百隻手緊拖住渡船的船緣。
船上的人們怒罵著站在岸上不讓他們開駛的人群,有的向天空鳴槍。水手經過一番好言勸說,竭力把船撐動。
更有許多人,還緊攀著船沿,隨著渡船駛到河裡,也有跌在水裡隨著河水裡沉沒的。
目前的情況簡直可以用“災難”來形容了。因為這些部隊,不僅僅是安莫爾軍人,還有數量巨大的臨時加入戰鬥的民兵,那些雜亂到可以用“烏合之眾”來形容的安莫爾守軍在敵人的打擊下,本就已經混亂不堪,現在一下達撤退命令,更是潰不成軍。
當然了,從一開始,誰也沒指望著這些雜七雜八的作戰部隊能守住沿岸要塞,但他們居然真的守住了。
到了撤離的時候,卻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快就崩潰了。短短數日,悲壯的埃爾斯米爾港以及沿岸要塞保衛戰就這樣畫上一個句號。
公路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退下的散兵、傷員、後方勤雜部隊、輜重、車輛以及眷屬、老弱婦孺,把路擠得水泄不通。
不斷地有爆炸帶著刺耳的尖嘯聲轟然而下,整個撤離完全處於一片混亂之中。
沉悶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崩裂的火球接連炸起,濃黑色的硝煙嫋繞著升騰在空中。一些地方燃起著大火,車輛完全被燒成一堆黑乎乎的殘骸。
一切都變得那樣缺乏秩序,當生命面臨著終結,死亡殘酷地擺在面前的時候,還有多少人能夠鎮定自若,去坦然面對。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所謂的文明,所謂的人性,其實都是那樣地虛無縹緲。
盡管在霍奇森將軍的敕令下,憲兵竭力試圖維持秩序,但那一切都變得徒勞無功。甚至有些司令部的中低級軍官也加入到了這股瘋狂逃生的浪潮中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霍奇森將軍手下的幾個主要軍官甚至親自帶領憲兵隊進行彈壓。
然而這並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整個埃爾斯米爾港除了爆破聲,便是女人們大聲的尖叫、男人們的憤怒……
憲兵隊並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因為噩夢依然在繼續。軍紀的渙散使得人性進一步被扭曲,這裡如同地獄一樣,充滿著黑暗與悲哀。
這種局面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霍奇森只能強行命令憲兵到處彈壓騷亂,控制場面,很難想象是怎樣來阻止這種騷亂繼續的。
在他的命令下,一些趁亂潰逃的士兵被槍斃,憲兵隊執行處決的槍聲就沒有停止過。對這樣的情景,霍奇森將軍表現出極大的緊張不安的情緒。
埃爾斯米爾港各碼頭上的人都在湧動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亂竄;河裡只有還在航渡的船隻,無船的部隊則是見船就搶,也有互相爭船或木排而開槍的;有的利用一塊門板或一根圓木而沿河北上的,有的看到過河無望而另找其他道路。
一片混亂的灘頭, 已經乘船北上的士兵們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到處都是湧動的人群,黑壓壓地布滿灘頭。雖然在河邊碼頭臨時設立了撤退場,逐次安排部隊和難民登船,由埃爾斯米爾港撤往臨近的地區,但是局面卻超脫了控制,混亂不堪。
此時,這道在地圖上看起來絲毫不起眼的水域卻成了撤離的重要途徑。
“讓部隊維持好秩序!”一個安莫爾軍官親自指揮著部隊維持灘頭的秩序,這個時候一旦發生大的騷亂,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然而面對著洶湧的人群,要想控制好局面還真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各種各樣的船隻胡亂泊靠在河邊,沒有棧橋,只有一些有限的碼頭。
由於擔心鄰近的淺水區會使得艦隻擱淺,一些稍大些噸位的大船就只能停在距離稍遠些的河面上,這些是用來運輸兵員和輜重物資的。
至於逃離的平民,木排、小船,連木桶都成了撤離用的“臨時船隻”,甚至還有一些人直接跳到肯姆河冰冷的水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