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三趟大笑道,“倒是那謝衡之,且讓我看看他是要做英雄,還是要美人!”
說罷,彭三趟舉刀橫在亦泠脖子前,朝謝衡之大軍喊道:“你若不想你心愛之人死在我刀下,就立刻退兵!”
他粗獷的聲音隨著黃沙蕩到了城下。
亦泠閉上了眼,等待著命運的判決。
她不知道自己在謝衡之心裡究竟有幾分重量,更不知道謝衡之會不會為了她退兵。
畢竟滿打滿算,她和謝衡之也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且還是在十年前。
那是她是上京貴女,當朝戶部尚書的掌上明珠。而謝衡之只是上京趕考的窮苦書生,兩人雲泥之別,不可能有一絲牽連。
但在那之後,亦泠的命運就此扭轉。
彼時她和定遠伯世子青梅竹馬,心意互通,她以為自己的一生會永遠像這般稱心如意。
兩家風風光光地納了彩,問了名,結果就在這時,謝衡之揭發定遠伯謀反。一夜之間,那定遠伯府的男丁全被殺了,聽說府內的荷花池都是紅的。
後來亦泠又相看了那年的新科狀元。
誰知道她連嫁衣都繡好了,這新科狀元卻被謝衡之查出科考作弊,連帶著當時的考官十三人一起被流放嶺南了。
聽說那新科狀元還沒到嶺南就嚇死在途中了,聖上還不準人去收屍,任其被野狗分食。
到此時上京還只是傳言,這亦家小女兒是天煞孤星,誰娶她誰就不得好死。
但即便這樣,依然有人不信邪,要美人不要命。
亦泠的第三次婚事,便落到當時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薛盛安頭上。
亦家也是怕極了再出意外,草草地準備了婚事,恨不得亦泠趕緊嫁出去。
整個上京沒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嫁女兒這麽匆忙的,但還是沒能逆轉天意。
新婚當天,東南沿海戰事告急,朝中無將領,謝衡之竟然向聖上進言指派薛盛安前往東南鎮壓倭寇。
一個負責上京秩序寧靖、賑恤災貧的兵馬司指揮使去東南打仗?簡直荒謬!
霎時間,喜酒變成餞別酒,薛盛安連夜出發,連洞房都沒踏進去。
這時候,上京眾人終於回過味兒了。
這哪兒是亦泠天煞孤星啊,分明是謝衡之對她愛而不得,也不讓別人得到。
傳言多了,亦泠自己也不禁回想起十年前初見。
年生遙遠,細節已經淡忘,亦泠隻記得當時謝衡之確實看了他好幾眼。
只不過當時她坐在寶蓋馬車上,春風吹起帷幕,而清貧的謝衡之遙遙站在路邊,連連瞥來幾眼,卻不敢直視。
那眼神裡,指定就有三分驚豔三分愛慕還有四分的自知之明。
還是怪自己太美了,僅憑一面就讓謝衡之惦記了十年。
亦泠自認倒霉,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於謝衡之能有點人性,乾點人事。
卻沒想到薛盛安走後沒多久,薛家便撒潑耍橫,硬是把亦泠趕回了亦家。
他們寧願得罪戶部尚書,也不敢得罪謝衡之。
已經行了大婚之禮的女兒被趕了回來,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亦家又能有什麽辦法?
於是亦泠的爹娘便以她身體虛弱為由,將她扔到了千裡之外的慶陽老家。
此時的亦泠已經是個萬人嫌的燙手山芋,慶陽這邊的祖父也極其不待見她,將她安置在府裡後便不聞不問。
但再怎麽樣,也是血濃於水的親骨肉啊。
亦泠是如何都不會料到,祖父會絕情至此,竟趁她熟睡之時偷偷逃走。
歸根結底,亦泠淪落到如此地步,都要怪始作俑者謝衡之。
你若是真那麽喜歡我,你上門提親啊!
難不成亦家還敢拒絕權勢滔天的謝大人不成?!
每每想到這些,亦泠都能氣得七竅生煙。
可如今,大是大非面前,亦泠無心再和謝衡之計較這些私人恩怨。
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沒錯,卻不代表她是苟且偷生之輩。
亦家視她為恥辱,她卻問心無愧,誓要留得清白在人間。
念及此,亦泠猛然睜開眼,視死如歸地挺起了胸膛。
“謝衡之!”
大喊一聲之後,亦泠心跳如鼓。
“古人有雲,願得此軀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你不用管我死活,一定要——”
嗖地一聲。
一把寒森森的冷箭破空而來,精準無比地射穿了亦泠的胸膛,把她所有的話都封在了喉中。
疼痛來得突然又迅速,亦泠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寒風瑟瑟,戰旗飄揚。
謝衡之騎在戰馬上,仙姿玉質,儒雅清雋。
而這樣一個人拉起弩弓卻利落乾脆,沒有絲毫的猶豫。
潺潺血液浸紅了亦泠的衣裳,像在胸前綻開了一朵血色繁花。
嘴裡湧上血腥味兒,一滴鮮血從她嘴裡滴落,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謝衡之……”
倒地之前,亦泠怒目圓瞪,死死盯著風沙後的那個人,“你會遭報應的!!!”
可惜謝衡之根本聽不到亦泠說了什麽。
他只是抬起手,輕飄飄地發號施令——
“殺。”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不見,帶著新文來陪大家過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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