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亦泠執筆要寫字時,她笑吟吟地說:“夫人要給大人寫信嗎?”
亦泠:“……”
信是要寫的,怎麽從錦葵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兒呢。
落筆寫了一劃,亦泠又忽覺不妥。
她的字跡和商氏千差萬別,被謝衡之看出來就不好了。
於是她突然把筆遞給錦葵。
“你來寫。”
錦葵指著自己鼻尖:“我??”
“對,就是你。”
亦泠把筆塞給她,凝重地說,“你就告訴他,我病重,讓他速歸。”
錦葵嘀嘀咕咕地落筆寫了。
裝進信封前,她還是猶豫著問:“夫人,今夜怕是要下雪,送到大人那裡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先送去再說吧。”
亦泠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重重歎了口氣。
早知回落得如此地步,她前兩日就昧著良心好生給謝衡之道個歉了。
如此他定不會這般絕情,就算不帶她一同外出,想來也會盡早趕回的。
現在可好了,他生氣離開,這封信也不知有沒有用。
“好冷啊。”
入夜後,亦泠喃喃自語道,“果然,又開始了。”
錦葵服侍著她沐浴上床,渾身已經開始冒冷汗。
亦泠知道自己難逃一劫,還是讓錦葵多留了一盞燈。
說不定……謝衡之這人半路上良心發現,又折返回來了呢?
-
申時一刻,整個大羅山滴水成凍,酷寒異常。
利春推開門的一瞬間,雪虐風饕,吹得燭火差點熄滅。
“大人,外頭雪好大啊!”
他一邊搓手哈氣一邊跺腳,好將身上的雪抖落。
謝衡之沒說話,正凝神看著案桌上的古靈寶經。
為護國佑民、消災禳禍,每年的羅天大醮都由聖上主祭,無論內壇、外場都極隆重莊嚴。
齋法以《靈寶自然齋》為底本,奉《上清靈寶領教濟度金書》為定式,旌旗鑒劍法物弓矢羅列皆有次序,開建門戶具有儀范,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
是以謝衡之對這些寶經也早已熟讀在心,巡查了醮壇後再逐一對照寶經,便可知道有無差錯。
“如何?”
利春湊到謝衡之身旁問,“可是哪裡有問題?”
燭火隨著利春說話的聲音晃動,謝衡之的眸光也明暗交替著,看不清神色,隻搖了搖頭。
利春頓時松了口氣。
“屬下見您一直盯著這些寶經,還以為哪裡出了差錯呢。”
差錯自然是沒有的。
羅天大醮如此重要,大羅山上的官員都是提著腦袋辦事,哪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只是聖上遠在上京無法親自監督,定要謝衡之來一趟才安心。
利春只看見謝衡之盯著這些寶經,卻沒注意到他許久都不曾翻動頁面。
因為他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這些寶經上。
外頭風雪交加,想必上京也冰封雪蓋著,四處天凝地閉。
耳邊一靜下來,他就會想起臨行前亦泠淚眼婆娑的模樣。
也不知是否因為天氣太冷了,謝衡之竟莫開始思忖亦泠的話有幾分可信。
以往他都是當亦泠燒壞了腦子胡說八道的。
屋子裡長久地靜謐著,只有外頭狂風怒號的聲音。
直到燭火“辟啪”一聲炸響,謝衡之驟然回了神。
他兀自搖搖頭,合上了寶經。
“大人要歇下了?”
利春轉頭就要走,“屬下叫人去備點熱水吧。”
“不必了。”
謝衡之叫住他,“這麽晚了,別折騰。”
利春說好,退了出去。
謝衡之亦脫了外衣,準備就這麽湊合一晚。
沒多久,利春又回來了。
“還有事?”
謝衡之問。
利春也有些詫異,遞出一封信。
“府裡來信了。”
謝衡之眸光微動,接過了信。
大半夜地來了信,利春也想知道是否府裡出了急事。
可謝衡之展開信後,瞄了幾眼,卻一言不發。
就連神色也隱在了背光處,讓利春不知他在想什麽。
“大人,可是府裡出了急事?”
謝衡之並未回答他,只是輕嗤一聲,“你去歇著吧。”
看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利春按捺住了好奇心,轉頭出去。
可惜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
他剛踏了出去,便見一男子匆匆跑過來,焦急說道:“大人!大人!遮天的五色布被雪壓塌了!”
不等利春回過神,在裡頭聽見消息的謝衡之已經穿上外衣走了出來。
大雪紛飛,狂風怒號。
謝衡之走得急,並未關門。桌上的信紙被風吹得揚起,最後飄飄悠悠落到了地上。
-
翌日清晨。
亦泠睜開眼時,滿眼的不可置信。
她轉了轉眼珠子,又動了下被褥裡的手指,隨後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
竟然……沒昏死過去?
她又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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