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蛟手中的玉簪時而飛起時而落下,卻始終輾轉在她手中,聽到何方的話她似乎來了點興致,眼睛彎了彎:“賭什麽?”
何方視線落到蛟蛟的手上,那支被她拋來拋去的簪子色澤溫潤看來是上好的玉材,但月光之下仍不敵她靈動的手指引人奪目,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晃了晃,走到她面前也坐到了石凳上:“姑娘,何方把手中這紙撕成碎片,若是說對了撕成幾份,就算何方贏可好?”
蛟蛟歪了下頭,收回手裡的玉簪往桌上一放,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何方看似不經意地撕著紙,實際上心中一直在算著,撕一下一分為二,二者相疊再撕為四,四者相疊撕為八,這樣撕到第十次的時候手裡的紙只剩下小指的指甲大小了,何方不得不把視線從蛟蛟臉上移開,看著手裡的紙片再下手。
蛟蛟在何方移開視線的同時眸色微動,不著痕跡地勾了一下嘴角。
何方整整撕了十二次,待一張白紙被被撕得細細小小之時,手心裡托著一把碎紙屑對著蛟蛟說:“姑娘,這一把紙碎共四千零九十六片,何方說的可對?”
蛟蛟不答隻問:“太子殿下處心積慮地引我打賭,可是想好賭注了?”
何方笑了笑:“我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不知姓名又怎麽能說是認識姑娘呢?”
又說:“我叫何方,千方百計的方,姑娘你呢?”
蛟蛟笑而不語,只是傾身靠近何方。
他看著她慢慢靠近,鼻息的清香更甚,連帶著他的呼吸都停了下來,周圍一切好像也都靜止了,風止雲停,只有她白皙的臉龐越靠越近,何方腦中一片空白地沉浸在她的氣息中,忽而看見她明亮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
還沒等何方回過神,她已經帶著笑意從何方頭上取下一小片紙屑,帶著一點調皮:“怎麽辦才好呢?太子殿下可是算錯了的,應該是四千零九十五片才對。”
何方失笑:“怎麽…”還沒說完就閉上了嘴,定是她在他撕最後一次的時候用了什麽方法抽走了一片讓他沒有撕到,最後的結果也就不一樣了。
蛟蛟笑著把桌上的玉簪推過去:“可否換你們宮中一壺佳釀?”
何方為了有這麽一次詢問她名字的機會冥思苦想了十幾天,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殿裡便有好酒,前些日子剛從父皇那裡討來,就放在後殿小廚房裡…”
就見蛟蛟悠哉悠哉地抬手一抓,隔空把他放在後殿小廚房的那壇好酒拿在了手裡,帶著些安慰似的語氣:“何方,我是妖,大妖都好勝,打賭這種事我不會輸的。待我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不必再費心了。”
這是何方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我是妖”這三個字了,初識時隻當她是說笑,現在想想竟然是真的,何方也不詫異,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又隔空取來兩個酒杯放在桌上,於是提議:“姑娘,小廚房裡還有牛肉和糕點,姑娘要是喜歡自取便是。”
蛟蛟笑著看了何方一眼,果然又拿了一盤牛肉一盤糕點放在石桌上,歪著頭衝他做了個鬼臉:“何方,你就一點都不怕我嗎?”
隱約覺得這次眼前的姑娘有什麽跟以前不一樣了。
何方笑著:“姑娘上次說此生無聊,何方也有同感,每每面對這偌大的皇宮我都覺得甚是無趣,遇見姑娘是何方的幸運,這灰蒙蒙的日子總算是遇到了個流光溢彩的有趣的人,我又怎麽會怕你。”
蛟蛟看著何方打開酒壇,動作輕柔地給兩人的杯裡倒滿了酒,她拿過酒杯喝了一口,好笑地說:“我說此生無聊,大概是此生漫漫瞧不見盡頭,活得太久活膩了罷,凡人一生短短幾十年光陰,竟也被你嫌棄成這樣。”
又伸出食指在空氣中遊走著,劃過的空氣都像水面一樣起了一圈圈可見的漣漪:“生在帝王家錦衣玉食雖好,但你又不喜權術之事,我倒是能理解你的想法。”
何方看著空氣裡的漣漪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什麽都沒有碰到,笑著說:“所以我才說遇見姑娘是我的幸運,這宮中怕是萬人都隻覺得我胡鬧,從沒有人說過理解二字。只有我應該和我不該。”
說完又笑了笑:“不說這些無趣的,姑娘好不容易來一次,何方高興還來不及,自當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姑娘,這玉簪看著不是凡品,如此貴重姑娘自己留著便好不必拿來當酒錢。”
蛟蛟頭一揚,帶著點並不惹人厭的傲氣:“你不是喜歡玉蘭麽,這簪子是我專門雕給你的。”
何方一怔,忙拿起玉簪仔細打量,借著月光看清了玉簪上的圖案,果然上面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蘭花,他心頭輾轉著那句“這簪子是我專門雕給你的”,一股暖流從胸口溢出,吞沒了四肢百骸上所有的夜裡的寒涼,聲音裡帶著些控制不住的顫抖:“姑娘你…如此,何方便謝過姑娘了。”
蛟蛟抬手把杯裡的酒喝盡,皺了一小下眉:“真該去判官那兒拿些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