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的旋風忽而化成一道粉光鑽進何方左手的小指內側,何方隻感到手指一麻,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襲遍全身的冰涼,但這些感覺都轉瞬即逝,隨之四周歸於平靜,明月當頭風平浪靜。
等何方回過神來再抬手看時,小指的內側竟然多了一彎白色的新月,跟她頸後的圖案一模一樣,只是小了很多。
何方興奮地從石凳上一躍而起,一邊打量著手指一邊繞著桌子走來走去,又抬頭問道:“姑娘,明日我沐浴之時這新月不會遇水就消失了吧?”
蛟蛟搖了搖頭:“哪怕你把小指斬斷,這印記也會出現在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何方,你逃不掉了。”
何方看了她一眼,笑著:“我為什麽要逃?”
蛟蛟伸手一抓,天地忽然失色,世間只剩下濃稠的黑暗像是掉進了墨汁裡一般,只有她手間有一團刺眼的光,晃得何方睜不開眼睛。
她松開手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何方適應了一會兒才重新看清事物,只聽她一笑:“何方,我是這天地間最大的妖,想要天上的明月也不過是抬手間的事。”
又望著他,眼中似是有些迷茫:“我若是仙是佛便不會招惹於你,也不會用一命去禁錮你的魂魄。但我是妖,我最自私不過了,能有人陪我總好過我在這時間無聊地遊蕩,今後無論你在哪我都能感知到都能找到你,你,後悔嗎?”
她說的所有話何方只在意一句,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腕緊張地問:“用命?這印記竟是用命換的嗎?那你呢,你怎麽辦?”
蛟蛟一頓,何方眉眼間的擔憂不是假的,此時正緊張地拉著她詢問著,她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大妖橫行霸道,這世間的所有生靈要麽敬畏,要麽避之不及。哪怕相識萬年,判官只是心疼被她肆意糟蹋的魂魄,邪佛也只是把她當成旗鼓相當的對手。
這是第一次有人緊張她,還是個霜露重些都會染上風寒的弱不禁風的凡人。
她不禁放柔了聲音:“放心,我有九千條命,哪裡那麽容易有事。”
何方安下心來,卻覺得越來越困,皺了皺眉望著蛟蛟:“姑娘,我…”
話沒說完就一頭栽倒在蛟蛟懷裡。
“別怕,妖命入體是會有些乏累,但我不會傷你,睡吧。”
蛟蛟抱著何方,抬手摸了摸何方的長發,動作溫柔,仿佛跟剛才抬手便攥住滿月的不是同一個人,她垂眸溫柔地看了眼何方,擁著他轉身時卻頓了頓。
何惟正站在院子的門邊瞪著眼睛望著她和何方。
蛟蛟揚眉一笑:“三皇子?”
何惟看著軟癱在她懷裡的何方,擰起了眉頭:“姑娘是何人?”
他雖然擰了眉但眼裡只有疑問沒有敵意,顯然是看到了桌上的好酒和點心,且蛟蛟穿了男裝刻意用了男聲與他打招呼也還是被看穿了是女子。
真是個聰明人啊,難怪何方說他的三弟弟最適合做皇帝,蛟蛟望著他,緩緩地說:“你什麽都沒看見,面前只有空曠的院子。”
何惟原本清明的目光頓時茫然起來。
“你困了,該回去睡覺了。”
何惟呆呆地打了個哈欠轉身往太子殿的偏殿客房走去。
何方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他從睡夢中驚醒像被開水燙了一下似的從床上翻身而下,卻發現身上是薄薄的睡袍,他嚇了一跳,難道昨天的一切都是夢嗎,何方閉了閉眼睛,把左手抬起來,看到小指內側的新月時何方松了口氣,還好,是真的。
回首床榻間,枕邊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支玉簪,下面壓了一張薄薄的小紙片,何方拿起,卻見上面龍飛鳳舞地一行字:“太子殿下記得下月滿月時備些小菜。”
待何方看完,紙箋忽而變成細碎的粉末消散在空氣中。
何方開懷大笑,坐在床榻間笑得直不起腰,驚得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兒四散紛飛,日光從窗外灑進來,微風陣陣,風鈴在榻前清唱,玉蘭開在玉簪上,心間有人回眸一笑,這是何方二十年來最美的一年春光。
何老夫人院子裡還飄著茶香,何方擁著蛟蛟,把頭靠進她的頸窩裡,腦海中有很多東西湧進來,他還沒來得及辨別古香古色的畫面是真是假隻叫了聲“姑娘”,就靠在蛟蛟肩上沉沉睡去了。
萬年前的畫面在蛟蛟腦海中閃過,一時間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面前人究竟是那個不正經地說著“姑娘要不要,也給我蓋上印璽,也好安心。”的何方,還是嚴肅地跟她說“你的事不願意多說的我都可以不問”的何方。
“何方怎麽了?醉了嗎?”許惟從屋裡探出頭看了一眼栽在蛟蛟肩膀上的何方,心說,我都沒醉他會醉?不會是裝醉想佔人家蛟蛟便宜吧?
蛟蛟抬起頭,越過何方的肩膀看到許惟的臉,跟萬年前一樣的表情,瞪著眼站在不遠處和她對視,又是跟萬年前一樣的場景,但時光人事隨年改,到底是有些不一樣了。
她對著許惟笑了笑:“是啊,還不過來幫忙,我可拖不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