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鹿寶車行至山城東門,被城衛攔下。
李攸出示趙蓮贈送的山城令,城衛立刻行禮退後,恭聲道:“請行。”
穿過城門時,兩頭山鹿慢下四蹄,好奇的四處嗅著。
端坐車中,李攸亦感澎湃法力自城內湧來,貌似無害,實則內藏刀鋒。
很快明白,整座城池即是一座法陣。
以靈力查探,只及五百米。強硬沖擊必會引來城衛。
“好大的手筆。”
李攸收回靈力,不想被披甲衛士找上門。城外不論,入城之後,麻煩總是越少越好。
“尊者,前方有外城中人,可需召來引路?”
“中人?”
“山城有內、外兩城,荒川古境將開,入城修士逐日增多。尊者有山城令,出入無礙,然有中人帶路總是便宜。只需幾枚銀珠即可。”
簡言之,地頭蛇好辦事。
魯川兄弟出身大族,對山城規矩十分了解,行事頗有章法。山虎石豹雖出自山城,卻是城外村人,多少有些拘謹。
“也好。”李攸令噬魂籐遞出一袋銀珠,“這些可夠?”
“夠了。”
魯川召來中人,道:“前方引路。”
中人接過銀珠,察覺有靈力波動,不由大喜。
靈獸牽引,寶車代步,絕非普通修士。
尋常宗門得一頭黑角犀鹿,都是如獲至寶,恨不能在山門供奉起來。這位卻用來拉車,不是法力非凡,也是富可敵國。
聽魯川稱李攸為尊者,中人面現激動,卻也有些疑惑。如此修為,又持山城令,為何不入內城?
“尊者不入內城?”
“囉嗦!”魯川叱道,“帶路即可,休要多言!”
“是、是!”
中人長一對銳眼,自然看出魯川兄弟不好惹。車前兩個馭者倒是普通,獵戶打扮,一人還是單臂,不見身懷法力。
收起銀珠,中人收起疑問,擺出笑臉,“請隨小的來。”
話落,翻身躍上一頭健騾,豎起中人小旗。旗桿刻山城印,內蘊法力。城內中人均手持一面。一旦出事,旗面無風自動,城衛馬上趕到。
健騾擺動脖頸,引來山鹿一瞥,險些跪倒在地。
噬魂籐捆緊,山鹿方才老實,不再呲牙威嚇,一行人才得安穩行路。
山城共有六道城牆,上立敵台箭樓,土石磚堡,堅固異常,可容四馬並行。
六牆之內另開四門,分接東西、南北兩條大道,由城衛把守。
中人引路時,李攸周身靈力波動,抬頭望去,不由驚訝,拱頂竟嵌有靈石,當真是“奢侈”。
穿過甕城,眼前豁然開朗。
“穿過此街,便是北坊。”
遇到巡城衛,見有中人小旗,即被放行。
“北坊多修士,自是巡查得嚴些。”
沿途行來,經中人介紹,李攸對山城有了大致印象。
兩條長路橫貫外城,劃出東、西、南、北四坊,分以武、商、樂、修為坊名。
東坊多為工匠鐵鋪,打造鎧甲兵器。更有兩名大匠開爐築造凶刃,以法力熔煉即成法器。宗門修士看不上,卻極受散修歡迎。
西坊是商市,供尋常人生計。偶爾能見到幾名修士,也是外門采辦。
南坊茶肆酒樓林立,舞姬樂手、雜耍大家聚集,晝夜喧鬧,燈火通明。即是城內娛樂場所,如宋城瓦肆。
北坊主為客棧,供往來大小宗門及散修歇腳,在四坊內最為重要。
內城懸於半空,巨石為基,斬半山而起。
城主府立於半山之上,耗費上百古樹巨木搭建。金磚青瓦,廊簷隔窗,處處精美。
飛瀑流泉映日,靈鳥仙獸爭鳴,彰顯千年底蘊。
有言非修士不可登內城,非金丹不可入城主府。
李攸自稱散修,無門無派,修為到什麼境界,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金丹元嬰沒有,石子倒有一顆。
諸多情況不明,城主府一游?還是免了。
一行人進到客棧,要了三間上房。
掌櫃掃過兩頭山鹿,笑道:“客棧有馬廄安置靈獸,只需兩個銀珠。尊者可有吩咐?”
李攸搖頭謝過,山鹿寶車一並收起。
山鹿吃葷不吃素,馬廄絕不是好去處,供靈獸休息的馬廄更不行。萬一半夜肚餓,想吃頓宵夜……還是收起來好。
石子內靈氣充裕,足夠供養兩頭山鹿。
伙計引李攸等人步上三層,推開房門,笑道:“此處尊者可還滿意?”
室內十分寬敞,窗開兩扇,一榻一桌兩椅,一面山水屏風。牆角一株半人高靈植,清爽之氣撲面。
“不錯。”李攸點頭。
“如要出行,向巡城衛出示令牌即可。荒川古境將開,城內聚有眾多宗門散修。亦有不少靈物丹藥現世。尊者如有意,可以靈珠交換。靈珠不足,金銀亦可。”
“多謝。”
伙計離開後,魯川開口道:“城內丹藥不過尋常,於尊者用處不大。尊者有山城令,可入荒川古境再尋靈藥。”
李攸頷首。丹藥他沒興趣,只要尋一套功法為山虎石豹淬體。
“尊者要尋功法?”
魯川兄弟先是不解,隨即了悟。
山虎石豹體魄雖好,然天資不足,勉強學習尊者功法,極可能廢掉。以武修之道淬體倒是可行。
魯川開口道:“若尊者不嫌棄,我兄弟二人有淬體之法。雖粗陋,卻也適合山虎和石豹兄弟。”
知魯川不是虛言,李攸不再捨近求遠,取出兩塊打磨過的玉石,權當謝禮,“此石可助修體,你兄弟二人收好。”
又對山虎石豹道:“魯川授你二人修法淬體,你二人當心存敬意,不可懈怠。也要量力而為,不可急進。”
“是!”
“謝尊者!”
魯川四人退下,各去休息。
李攸獨坐內室,取出山城令,沉思許久。
氣海內草籽似有感應,傳來陣陣波動。
李攸輕笑,安撫草籽,“無礙。”
能尋得靈壤,其他都不是問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有陷阱又如何?一塊石頭,碎亦何懼。
城主府內,趙橫負手立在案旁,金冠錦衣,眉頭深鎖,沉聲道:“你這又是何必。”
趙蓮輕笑,半面芙蓉醉人,半面卻被面具遮掩,看不出半點顏色。
“玄樓觀害我師兄,碎他金丹,三百年形同廢人。不得巫帝宮紅歡鳥頸中血,今生不能再入大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事已百年,你還不能放下?”
“仇深似海,如何放下!”
趙蓮冷下面容,摘下面具,撫過如魔剎般的臉頰。元嬰修士,早可去此疤痕,她偏要留下,如此才能記住,玄樓觀欠她!
“師兄也勸過我,但我放不下!”
趙橫無奈,“幫那散修也是為此?你將山城令給他,萬一惹來麻煩,為兄如何收場?”
“兄長不必如此。”趙蓮展顏,取出寶鏡,撫過鏡面,“我觀其人並未奸惡之徒。有極大可能出自巫族。同他結好,於我兄妹並無害處。”
“巫族?”
“對。”趙蓮道,“此鏡出自巫帝宮,隱同那人有所聯系。”
“若是錯了?”
“不過是一面山城令,我賠兄長一面東虢令!”巫帝幾百年不出巫界,巫族修士更少在人界行走。入不得巫帝宮,想取得紅歡鳥頸中血,黑衣散修恐怕是她唯一的機會。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兄妹二人擊掌為誓,誓言化作法力,湧入二人額心。
“小妹既要交好此人,不若將他請到內城。”
“這卻不必。”趙蓮道,“待荒川古境開啟,他定要入內,到時我自有計較。”
趙橫點頭,不再多言。
巫界
雷聲轟鳴,巫帝宮上空忽然卷起一陣狂風。
“炎青!”
法力湧動,一個彷如五、六歲童子的聲音,回響在雲山之上。
山下巫族人仰頭望去,一只十余丈長的火紅靈狐,豎起九尾,怒睜金眸,大聲咆哮,“是你打擾老子睡覺?!”
巫帝立於山巔,長袖攏在身前,狂風咆哮卷過,如被巨劍劈開,半點不得沾身。
“聒噪。”
雪冷嗓音,攜萬年寒冰之意。
天空中的靈狐瞬間打了個哆嗦,用力揮著前爪,“你這老妖怪,我要告訴父王!”
“吾非妖族。”
“你這老不死……嗷!”
比妖風更甚百倍的巫風平地而起,火紅靈狐當場被“吹”回妖界。
萬年老樹似在歎息,“九尾靈狐以狡詐聰慧著稱,這只是怎麼回事?莫非老樹眼花看錯,不是九尾?”
噬魂籐盤在樹上,一聲不出,一動不動。
巫帝揮袖打出一道紫色靈力,湧入靈狐劈開的空間,瞬息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城主府飛訊傳至李攸手中。
“明日卯時正,荒川古境開啟。請道友攜山城令,登盾舟。”
語畢,紙燕化為一顆黑色靈珠,躺入李攸掌心。
李攸拋起靈珠,心情大好。
頸上金珠微顫,紫色靈光愈發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