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仙岭自古享有“天下第十八福地”的美称。在其绝顶,有一座宋代建筑的庙宇,名为苏仙观。
苏仙观始建于唐代,道观的东北角坐落着两间厢房,“民国四美男”之一的少帅,就曾在此幽禁八十八天。现如今,这里被称为“屈将室”,门口贴有一幅对联:“请战有功当年临潼已兵谏,爱国无罪此日南冠作楚囚。”
到了山上,同学们已经分散活动。这是小情侣们深入交流的好机会。不过来这里爬山踏青,苏仙观自然也是必须要参观的地方。
张云起和初见两个人走到这里的时候,正巧听见王小凯指着那两间破厢房,跟一帮小傻帽吹牛逼:“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皆英雄,我虽不是真英雄,唯有好色似英雄。知道这首打油诗是谁写的不?”
张云起听到这话挺想笑的,凯子对这些歪门邪道的野史八卦颇有一些研究,不过他看了眼旁边的初见,又觉得有点尴尬。
初见见张云起表情,抿嘴说:“你们男生平时就聊些这个的么?”
张云起哑然,过了会儿才说道:“我倒是觉得凯子经常能说出一些像诗一样的语言,发人深省,至于其他男生嘛,私下里聊天那就很粗鲁猥琐了。”
初见说:“你很喜欢凯子。”
张云起也不否认:“凯子这个人吧,平时嘻嘻哈哈的,学习成绩也没脸见人,但实际上他相比其他男生要早熟的多,对事物和这个社会的复杂性的认知能力是很强的,甚至是远胜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
初见说:“你都快把他夸成一朵花了。”
张云起笑笑没否认。
说着话,两人踏进苏仙观。
烧了香,拜了要钱的菩萨,初见给林雪晴拉着去观外盛放的桃花林拍照。
张云起没这方面的嗜好,一个人逛。
其实他好久没来过苏仙岭了,不过对这块地儿,他一直保持着一种潮湿的沁人心脾的印象。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水一石,长得似乎都像江川的女人一样,率真、**。
他站在山巅,遥望着山涧的流水,雾气中隐约可见飞鸟,有风拂过,氤氲的水汽扑入鼻中,带着咸湿的腥味,与若干年前他闻到女人身体深处的气味异曲同工。
不好闻,但动人心弦。
下山后,大家回学校。
张云起驱车去了晏诗家里。
晏诗家住在苏仙岭脚下的村庄里。
一年前,张云起和初见去过一次,还有几分印象,或者说是对晏诗这个老同学还有几分印象。
只是这次再来,小院里颇有几分破败,了无生机。门是紧闭着的,张云起敲了几次,并无回应,显然是没有人。
回转的路上,初见问张云起:“你说,晏诗去哪里了?”
张云起说道:“应该在沿海打工吧。”
初见沉默了。
那时候天色已渐黄昏,车窗外的街上行人笼着斑驳的光,他们模糊的神色似乎总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疲倦。
傍晚时分,回到家住小区。
张云起和初见自己在家里做饭吃。
张爸不愿闲呆在城里享清福,已经去俩云溪村的灵乌鸭养殖基地工作,张云峰张晓楠另立门户单过了,张小小和初心一般放学跟着张妈和初见妈妈蒋凤,这时候她们一般都还在张记市一中鱼粉店忙生意,有时候太忙来不及做饭,张云起和初见、春兰因为要上晚自习,就回家自己随便弄点,倒也挺好。
做饭的时候,张云起和王贵兵打了一个电话,聊得是和森海签订红星电子生产线设备转让协议和招收红星电子员工的事情,但森海和凰城集团还在斗法打官司,短期内资产处置就不用想了,不过红星电子已经恢复经营,那些职工们至少有了一碗饭吃。
初见简单炒了一个生菜,春兰把中午剩下的老鸭汤和红烧鱼热了,三个人围着餐桌吃饭的时候,春兰问:“今天去苏仙岭好玩不?”
初见笑着轻轻说:“还挺好的。”
张云起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我不是带你去过一次了嘛。”
春兰说:“那不一样。”
张云起问:“怎么就不一样了?”
春兰挺傲娇的:“跟不同的人去,感觉就会不一样咯。我跟你去,怎么能跟初见姐和你去相提并论?”
春兰早就知晓他二哥跟初见在一起的事情了,张家人知道还是从她这里传出来的,初见这么优秀的女孩,家里人都没什么意见,有意见也没办法,谁还能管的住他二哥呢?只是他们家里的大人跟初见相处起来还是有些尴尬,虽然已经是既定事实,对初见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但初见毕竟年纪太小,总不好明确你就是我老张家的二儿媳妇。
春兰就没这些顾虑了,私下在学校里都开玩笑叫初见嫂子。她可太喜欢这个顶好看、顶善良的女孩了,在学习方面更是她崇拜的对象。
张云起见初见给春兰说的小脸红的像柿子,伸手给她打了一碗汤,对春兰说:“你就明着说,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他可是知道春兰在学校挺受欢迎,追她的男生并不少,不过相比于学校里的那些富家子弟,其中有一个相对另类的男生张云起觉得还不错,是春兰从龙湾镇考进市一中的同班男同学,他还见过几次,挺老实的一个人,念书也用功,就是家里穷,性格也自卑,春兰经常接济他,张云起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么一说,春兰脸也红了:“我才没有!”
张云起笑道:“有也没事嘛。早恋这种事情,家长拦得住吗?拦不住,你们活的都跟花儿一样。”
两个女孩都笑了。
吃了饭,三个人去学校上晚自习。
来到教室,张云起正巧遇见班长邹秀秀跟王小凯讨要补课费。
场面挺尴尬的,大家都盯着王小凯,幸好余青青不在,不过即使是这样,王小凯这么厚脸皮的人也勾着脑袋,陪笑说:“下周交,下周一定交。”
其实学校高三年级组每个周末都要补一天半的课,每个学生缴150块钱补课费。这事儿也没啥好说的,不过150块钱在那个年代还真不是一笔小费用。可能市一中无产阶级的后代少吧。羊毛肥,随便薅。
凯子心里对这事意见倒是颇大。
高考他已经有点放弃治疗了,三年学业荒废太多,有时候想捡起来发愤图强吧,但心思杂了,想游戏,想谈恋爱,到了现在,把三年的课程压缩到几个月学习,那些崭新的课程看起来就像天书,实在啃不动。
这样的情形下,正常的课程他都不想学了,补课又还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没钱缴补课费。
这些张云起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他都有点怀疑这小子从爹妈那里要了补课费,然后全砸在余青青身上了。谈恋爱嘛,除了钻小树林以外,不可避免的还要跟学校外边的饭馆、咖啡屋、生日蛋糕以及脸盆大的玫瑰花束联系在一起。以他的那点儿生活费,不大可能消费得起。
要搁以前,王小凯多半会找张云起借钱。
这次他没有。
因为给张云起拒绝过一次。
以前王小凯天天拿自己的生活费在外边打游戏看武侠,搞得饭都吃不起,张云起还时不时地接济一下他,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找张云起借钱,买昂贵的礼物给余青青过生日。
小年轻,沉迷游戏也好,早恋也罢,其实都是一段青春期的心路历程,经历后了才会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沙雕,但张云起没兴趣为王小凯的青春伤痛买单。他是他哥们,不是他亲爹。当然,王小凯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这些大道理他是没兴趣讲的。
翻开课本,张云起搞学习。
高三,梦想就是凌晨拿起笔的坚持,是掀开被子的毫不犹豫和冷水扑面的清醒,是六点看到旭日东升的惊艳和深夜里笔记绽放出的光。
张云起想找到曾经有过的这样的感觉。
圆一个大学梦。
这一晚上的王小凯,却是无心学习的。
因为张云起猜的没错,补课费他跟家里要了然后花掉了,没办法交,当然也不想交,但是拖着不交呢,天天给班长催,给班上其他同学听去了,挺丢人的。
他琢磨来琢磨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事。
课间的时候,他跑到讲台上,跟地理老师周胡聊天,周胡是个单身男青年,年纪也不大,平时挺幽默的,能跟学生聊到一块。
聊着聊着,王小凯随口问了句,说周末补课老师有补贴不?
周胡当时没多想,下意识摇头。这事儿他心里也有怨言,但学校一直以来都这样,他也说不上话,而且所带班里的本科学生数量跟他们的奖惩标准直接挂钩,不补也得补。
王小凯还是有脑子的。
他立马意识到补课老师没补课费拿就等于纯义务补课。
这可就离了大谱。
本来大伙儿缴纳补课费,如果钱给了补课老师,那么大家也没啥好讲的,但是补课费不给补课的老师,那么问题就来了,一个学生缴150块钱,高三年级组16个班级,差不多有900名学生,补课费就是135000块。扣掉学校硬件开支,结余起码有十万块!
这么一大笔钱,是谁想要贪污吗?
王小凯冥思苦想许久,这个少不更事的少年人,为了免掉那150块钱的补课费,想出了一个轰动全校连他自己当时都没有意识到严重后果的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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