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少年时 第八十六章 莫道桑榆晚

李雨菲在里津生活已经七月有余。

相较于缓慢安逸的江川小城，那些处处能够看见的人间烟火味道，香樟树下悠哉悠哉下棋的老爷爷们，街角闲话中心唠个不停的老奶奶们，省城里津的生活显得快节奏了许多，七个月的时间，留在她记忆里的事情好像只剩下“高考”这两个字。

恍恍惚惚中，高三就毕业了。

一毕业，同学们马上就要背着行囊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以后大家都很难再见面，李雨菲班上一些玩的好的同学想着搞一个聚会，算是散伙饭。

负责这次聚会的是班长宋晓晓，李雨菲在里津最要好的朋友，性格活泼开朗，成绩也很好，高考志愿填报的是首都师范大学，她爸爸妈妈都在湘南师大教书，所以两人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宋晓晓看中的是顺天凯斯大酒店的上座海鲜餐厅。好吃，在里津还蛮有名气的，电话沟通大家都满意，还非要拉着她来上座海鲜订毕业聚会的包厢。

里津的夏天，永远都和炙热挂着钩。

宋晓晓怕晒黑，所以她们就决定了上午去上座餐厅订包厢，那时候太阳刚刚升起，空气里还没有焦躁的味道。

另一个原因，就是晚上李雨菲还要陪妈妈去看话剧《九歌》，说的是屈原的故事，李雨菲不懂，也觉得自己看着看着会睡着。

最近她妈妈经常问她一个问题，为什么暑假不回江川玩玩？李雨菲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很多的为什么，就像是一个人莫名其妙走过的熟悉街角，打过的无声电话。

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订包厢的这一天，她们从湘南师大家属区出发，打的士来到顺天凯斯大酒店的时候，才九点过十分。

李雨菲下了车，和宋晓晓往顺天凯斯大酒店的上座海鲜走去。

这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李雨菲觉得自己也只是过来做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然而很多的时候在，惊雷总在无声处，就像在这个平常的日子里，他很奇怪的偶遇了张云起。

时隔半年，179天，她在顺天凯斯大酒店露天停车场再次看见这个少年人的那一刻，平平常常的外表之下，她的心里却不可遏制地卷起了一场海啸！

但是，那一刻她却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用尽身体全部的力气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不让任何人知道。

张云起对她笑。

她也笑。

张云起对她说有事情要忙。

她就说再见。

就是这么简单。也只能这么简单。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又好像在无言的瞬时间里，内心深处已经经历了无数的喜怒哀愁，彷徨揣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里津做什么？他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和以前那样忙吗？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高考考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填报了里津的学校？上次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还好么？

李雨菲不知道，这是不是书里所谓的一眼万年。

前几天，她无意间翻到了大诗人拜伦的《春逝》，直抵这种感受，心有戚戚焉：

经年之后，

重又相逢，

我将以何贺你？

以眼泪，以沉默。

……

当然，她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或者说，她不愿意做一个悲观的人！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人，是需要相信爱情的美好和正向意义的，需要在一种责任和动力的牵引之下，去经营好自己的生活，做一些积极的事。

这应该才是爱的真正内涵。

不管怎样，她都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李雨菲目送着奔驰离开停车场，消失在路口，她扭头对宋晓晓说：“走吧，等下太阳会很晒的。”

女人的直觉一向可怕。

宋晓晓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的李雨菲，挽着她的手，满脸好奇，嘴里笑嘻嘻地问：“雨菲，话说那个男生是谁呀？还叫你雨菲，好像跟你关系不太一般噢。”

李雨菲说：“我在江川的高中同学。”

宋晓晓啧啧叹息：“江川也有这么有钱的男生呀，开着进口大奔驰呢，话说家里是做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手指放在嘴巴上说道：“先让我猜猜，你们江川不是有名的矿都，这个男生是矿老板的儿子吧？”

李雨菲脸上有淡笑，那副俏美的模样，让停车场里西装革履的人有些走不动路：“看来你不知道我们江川除了是有名的矿都，也是有名的烟草基地。”

宋晓晓楞楞的：“什么意思？”

李雨菲说道：“他不是什么矿老板的儿子，只是烟草农民的儿子。”

宋晓晓瞪大了眼睛，表情显得稀奇：“不会吧？那他怎么坐的奔驰？旁边还有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一身西装套裙，女助理模样。”

“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要不然问题没完没了。”李雨菲喝着饮料走向上座海鲜，嘴角含笑：“他叫张云起，江川市首富。”

后面“哇”地响起了一声尖叫！

李雨菲笑的更加开心起来，然而让她有些失算的是，晓晓的问题变得更多了，一路上抱着她的手巴拉巴拉刨根问底张云起的事，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

从上座餐厅回来后，已经是中午。

李雨菲和晓晓去吃了牛排，下午去了花卉市场，买了一束喜欢的郁金香，去看话剧《九歌》的路上，送给了她的妈妈。

这天晚上，李雨菲睡得并不太安稳。

第二天，她十点多才起床，妈妈已经出去了，洗漱干净准备约同学出去吃饭的时候，她爸爸李季林给她买的手机响了起来。

李雨菲拿着手机接了电话，响起了王贵兵的声音：“雨菲，在家吧？我在你家楼下，下来一下。”

李雨菲愣了愣，心脏莫名的快跳起来。

挂了电话后，她走到镜子前看了看，把挽着的头发放下来梳的细笔软直，然后换了一件喜欢的淡蓝色连衣长裙，穿上白色丝袜和黑色小皮靴，在窗外的阳光下，衬得皮肤白皙细腻。

梳妆打扮完后，李雨菲出门下楼，很快就看见了王贵兵坐在一辆公爵上抽烟，王贵兵看见她以后，按了按喇叭，她走了过去：“贵兵哥，你怎么来了？”

王贵兵扔了烟蒂，拍拍车门：“难得来省城一趟，过来看看你。先上车，带你出去兜兜风，中午吃好吃的。”

李雨菲想了想，坐上了车。

系安全带的时候，她有些不经意地问：“贵兵哥，你……来里津做什么？”

王贵兵启动了车子，嘴里笑着道：“你是想问张云起来里津做什么吧？”

李雨菲俏脸红了红，但是也没有否认。

王贵兵道：“他来里津有很多事要忙，第一个，他高考填报的志愿是湘南大学，房子刚刚买了，就在大学城内，独栋别墅，还有就是搞了一个新的项目，vcd影碟机，运营中心会放在省城，以后他很多工作都会转移过来。”

李雨菲点了点头：“他很忙吧？”

“这个自然，想法多嘛，又有能力，身上还背着那么多人的生计，要做的事情自然就多。”王贵兵说道：“对了，说说你吧，我听你爸爸说，你高考填报的志愿是湘南师大艺术系吧？学的是音乐？”

李雨菲点头：“是的，怎么啦？”

王贵兵笑道：“我看那些大明星都是一边唱歌一边演戏的，你要不要试一下当广告演员？当然，我估计你爸不会同意。”

李雨菲没有听明白：“什么广告演员？”

王贵兵解释道：“我们的爱华影碟机马上就要上市了，咱们老板要拍一个电视广告，需要一个女主角，到时候这个广告会在央视和我们湘南卫视投放，搭的男主角大概率是成龙和李连杰这些国际巨星。”

顿了一顿，他似乎是意有所指地说道：“怎么说呢，我是替你考虑，雨菲，毕竟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觉得，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讲，对你来说这都是一个机会。”

李雨菲没有做声。

过了许久，她才问道：“是张云起让你来找我的么？”

“不是，他甚至不知道这回事，不过呢……”王贵兵点了根烟，驱车行驶在里津街头，慢慢说道：“下这么大的雪，其实没有什么愿望是实现不了的。”

李雨菲愣了愣，随后，她望向窗外，嘴角露出了笑：“贵兵哥，汪国真的诗你就知道这首么？”

“咳咳咳……”公爵穿过里津炙热的街头，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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