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士就掀起一道簾子往屋裡瞧了瞧,見顧滿躺在梨花木拔步床上,層層帳幔垂著,並不能瞧見樣子,便轉頭衝王氏道:“老頭子不好就進姑娘的閨房,夫人請個機靈些的丫頭為我描述描述姑娘如今的情況如何?”
王氏點頭,想了想,吩咐沛音:“你去吧。”
孫道士便問:“臉色如何?”
沛音在帳子裡立著身子,片刻後答道:“面色青紫。”
“瞧瞧她耳後可有發黑。”孫道士沉吟片刻,開口再次吩咐一遍,自己卻又順著門徑直掀開珠簾出了陽台,見南邊角落裡養著一株劍蘭,長勢甚好,臉色便沉下來,轉頭對王氏道:“夫人,府上可是出了什麽奇人異事?”
王氏第一反應便是這老道士是個有真材實料的得道高人,但是想到劉六娘涉及家醜,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明言,便有些躊躇。
大戶人家都有各種各樣的阿臢事,孫道士常年浸淫其中,立即便明白了其中門道,便閉口不提。
帳子裡恰好又傳來了沛音的驚呼,聲音失了一貫的沉穩:“道長!真的!姑娘耳後到脖頸的地方都是烏黑的!”那烏黑的顏色與顧滿白嫩細膩的肌膚呈現出極大的對比來,瞧著令人不寒而栗。
孫道士眯了眯眼睛:“下死手啊!”
王氏立即進屋,在顧滿身上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果真見耳後有一大片的烏黑。眉間也發黑,唇色發紫,頓時嚇得立即出來,二話不說便要求孫道士救命。
孫道士便歎了一口氣,疑惑道:“我只是好奇,這天南地北的,相差這麽遠。府上的姑娘也是金尊玉貴的。怎麽能惹上貴州那邊的毒?”
貴州?南疆!顧成峰冷哼了一聲,終於開口說話,卻是問孫道士:“道長可有法子解毒?”
“老頭子這麽些年來呆在貴州,雖說見了不少奇毒,卻也知道那裡的苗人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不碰漢人。除非是深仇大恨,不然若是對漢人下此毒手,可是要被族裡處置的。我估摸著,這位姑娘也才十一二歲,這樣小的年紀,她是怎麽能讓苗人破了規矩。對她下手的?”
苗人?!顧成峰詫異:“她不是南府李郡的麽?怎麽是苗人?!”
“會這種毒的,除了貴州那邊,還往哪裡尋去?我絕對不會判斷錯。”孫道士收起了剛才的嬉皮笑臉。道:“我也有個規矩,被苗人下此毒者,不救!”
此言一出,王氏頓時呆若木雞。半響後才反應過來:“道長......”
“不必說了!”孫道士打斷王氏的話:“我曾經與苗人相處三十七年,深知他們的行事作風。若不是不共戴天之仇,不會用這麽陰毒的法子。這種人,我不救!”
“今天你若是敢不救,就別想出這道門!”顧成峰的臉色奇差,怒道:“你這是什麽歪理?你與苗人相處三十七年,便能確定他們全是好的?有句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有句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這個道士倒是奇怪,與苗人親近,反倒將苗人的敵人一起當做敵人了。”
“你說你與苗人相處三十七年,那你是與所有的苗人吃住都在一起?就算你是與所有的苗人都一起吃住,你能確保認得每個苗人?確保所有的苗人都聽從她們族中的管教?若是你不能,又憑什麽就見死不救?”
孫道士看著這個四歲的小男孩侃侃而談,便冷笑道:“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
“那我問道長一件事。”顧成峰不自覺的便負手而立,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做幽王世子的時候。
孫道士不自覺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一驚,便道:“你說。”
“我曾聽說鎮守閩南的楊元和將軍被調往雲南邊境,卻死在叛亂的苗人手裡。可有此事?”
孫道士有些不甘,卻仍舊如實回答:“有!”
“楊將軍一生金戈鐵馬,為了大周舍生忘死,戍邊二十余年,從未言過一聲辛苦。我祖父如今鎮守的遼北邊境,便是楊元和將軍的家鄉,每每提及,總要對那些苗人恨得咬牙切齒。敢問道長,楊元和將軍可有做下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孫道士啞口無言。
顧成峰便又問:“道長是得道之人,怎能有如此狹隘的想法?”
孫道士半日沒有說話,王氏生恐他真的撂挑子走人,便忙扯了顧博齊在後頭,局促不安的道歉:“道長,小孩子不懂事......”
“無妨。”孫道士卻忽然笑了,以玩味的眼光看了顧成峰半日,笑道:“貴公子果真見識過人呐,這樣小的年紀,連楊元和將軍的事情也知道。你既是知道楊元和將軍戍邊二十余年,可聽過他有一知己好友,喚作楊端?”
顧成峰想了想,點頭道:“聽祖父提起過,楊端本名是芪貝德勒,乃是蒙古大王的表叔,卻因為在戰場上與楊將軍一見如故。因為欣賞楊將軍的為人,一力促成了周蒙結好,邊境將近十年沒有發生戰事。後來楊將軍調任雲南,又被叛亂的苗人所殺,楊端感念知己之死,也奔赴雲南,卻在應州被周軍所射殺。”
顧成峰不明白孫道士為何要問這個問題,孫道士卻仰天大笑一陣,豪氣乾雲的道:“好!好!好!你這個小娃娃知道的倒多。衝著你知道楊端這個人物,這個姑娘,我就救了!”
顧成峰很懷疑這只是孫道士就坡下驢的台階,但是只要顧滿能得救,他也就不管這麽多,鄭重其事的衝孫道士報了抱拳:“那就多謝道長了。”
大周人是很崇尚神明的,佛道兩家都很受重視,因此僧人與道人也都被看重。
孫道士便要東西:“準備一盆清水,一把刀子,五個滾熱的雞蛋。”
王氏便忙吩咐下去要東西。
孫道士再次環顧了一圈屋子,又道:“再要一顆南海黑珍珠,一株雪蓮。”
珍珠易得,但是南海黑珍珠一時間從哪裡去要?王氏愣了愣,忙找人去老太太那裡問:“去請問老太太,可有這樣東西。”
“這兩樣東西倒是都不急著要,明日之前找齊也就好了。”孫道士想了想,道:“我瞧今晚月色大概不錯,就定在三更驅毒吧。這位姑娘中的毒有古怪,留下伺候的最好都是值得信任的,否則怕事情有變。”
王氏忙不迭的點頭,正好月桐卻忽然上來:“太太,出事了!”
王氏如今最聽不得的就是出事了三個字,聞言就是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什麽事?”
“十十四公子在花園裡落水了,如今人事不省!”
十四是四房唯一的兒子,這要是出了事,四老爺怕是就不能活了,王氏反應過來,忙問:“請大夫了不曾?”
“已經請了太醫來。如今四太太與丁姨娘鬧的不可開交,老太太請您過去呢!”
王氏見非去不可,便讓顧成安與顧承遠帶孫道士去客房休息,自己再看了顧滿一回才算放心,往德安居去了。
德安居與平日裡很有些不一樣,平日裡不論什麽時候都是井井有條安安靜靜的,此刻卻嘈雜的很,王氏見小丫頭們來來回回的亂闖,還有丫頭往屋裡探頭探腦的,又想起顧滿的明月樓裡就是有內鬼才弄出這麽多事,深覺該好好管教下人,便吩咐一同趕來的劉旺媳婦:“
這人上都是你在管,你就該好好管著,瞧瞧你挑的都是些什麽人?!尋常富戶人家也沒有這麽不知規矩的丫頭!”
劉旺媳婦見王氏發怒,忙瞪了一眼那些丫頭,嘴上忙答應:“太太放心,我都省得。”
“我瞧你就是拎不清才會這樣!”王氏真動了怒,回頭瞧她一眼,轉頭衝林成家的吩咐:“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咱們府裡的非家生子就都放出去罷,憑她是什麽人帶進來的,在服侍誰,除了老太太院裡的,其他都放出去。余下的從牙婆那裡慢慢挑,挑那些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才好。”
劉旺媳婦兒一驚, 再待要說什麽,王氏卻已經掀簾子進門了,不由得又氣又恨又後怕,沒好氣的笑了一聲,狠狠地瞪了這些小丫頭們一眼。
眾人一時間噤若寒蟬,都偷偷的溜了。
進了門才發現范氏、三太太李氏與四太太方氏,五太太柳氏都到齊了。
四太太披頭散發的,旁邊還站著個身材纖弱,面龐白淨,此刻正默默垂淚的少婦,王氏便知道這就是十四的生母,丁姨娘了。
老太太正氣的渾身亂顫,面色鐵青的看著四太太,見王氏進來,就一疊聲的讓她:“快給你四太太準備車馬,讓她回娘家去!我們侯府要不起這個人!”
四太太一聽這話就殺豬似地大叫起來,雙腿一軟的跪在地上,嘴裡卻仍舊寸步不讓:“老太太,老太太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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