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湯家家丁被打趴一片的情景,徹底震住了湯三太爺。進了公堂後,湯三太爺只會哆嗦和磕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湯五太爺年輕得多,只有五十三四歲光景,膽子也大得多。磕了三個頭之後,就抬頭道:“大哥犯了大錯,郡主要問罪天經地義。我和三哥平日不管糧鋪的事,還請郡主高抬貴手,饒過我們兄弟。”
薑韶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本郡主確實要嚴懲湯老太爺。你們兩人,都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便是不管糧鋪之事,對此事也知情吧!”
湯五太爺歎一口氣:“不瞞郡主,草民私下勸了兄長幾回。可他驕縱狂妄,根本聽不進去。湯家諸事,都是家主說了算。草民不同意也沒用。”
湯三太爺抹淚道:“都是大哥的主意,我們兄弟攔不住大哥。”
薑韶華淡淡哦了一聲,目光在湯三太爺湯五太爺臉上打了個轉:“湯老太爺做出這等事,不配再做湯家家主。你們兩人,誰能接替湯老太爺?”
湯三太爺先是一懵,待回味過來,大驚失色,連連搖頭隻道不敢。
這時候背刺長兄,搶奪家主之位,只會落一個兄弟閱牆的臭名。再者,就算有郡主鼎力支持,要想彈壓住湯老太爺這一支,也絕非易事。
湯五太爺眼睛卻亮了一亮,咬咬牙挺直胸膛道:“只要郡主饒過湯家一回,再饒大哥不死,我湯五願意!”
“五弟!”
湯三太爺震驚得瞪大了雙眼,脫口而出:“你怎麽能背叛大哥,背叛湯家!”
湯五太爺一臉凜然毫無愧色:“三哥這話不對。大哥犯下大錯,連累湯家上下。我這是撥亂反正。”
“再者,我也沒有對不起湯家。祖輩傳下的家業,一直在我們嫡支長房。我湯五也是嫡支嫡脈,有資格做家主之位。當然,三哥比我年長,我理當謙讓。”
湯三太爺怒目相視,重重啐了一口:“呸!我沒你那麽不要臉。”
湯五太爺被湯三太爺唾沫啐了一臉,沒惱怒翻臉,也不見愧色,伸手抹一把臉:“三哥既然沒這個意思,那我就當仁不讓了。我回去就召族人去祠堂,還有二哥四哥六弟,都議一議此事。”
湯三太爺血氣上湧,氣得差點當場撅過去。
薑韶華饒有興味地看了一場熱鬧好戲。
湯家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這位湯五太爺,顯然頗有些野心。
有野心好啊!這樣的人才好拿捏掌控。
“郡主請給草民三天時間。”湯五太爺擦了臉上唾沫,正色懇求道:“三天之內,草民一定給郡主一個交代。”
“也請郡主饒大哥一命。大哥今年七旬了,人生七十古來稀,求郡主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薑韶華淡淡道:“放心,本郡主會令人仔細審問此事。不會傷及湯老太爺性命。就照你所說,三日之內,本郡主要看到湯氏一族認錯的誠意。”
……
湯三太爺哆嗦著起身,走出縣衙大堂。不知是跪得久了,還是情緒波動太過激烈的緣故,眼前陣陣發黑。
一隻熟悉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三哥!”
湯三太爺喘口粗氣,奮力甩開湯五太爺:“滾,別挨著我。”
湯五太爺年輕十來歲,力氣大得多,緊緊抓住湯三太爺,湯三太爺奮力也沒甩出去,倒是把自己累得夠嗆。
“三哥,你先別發脾氣,聽我說。”湯五太爺扶著湯三太爺往前走,一邊低聲歎道:“郡主領著一千多精兵,來勢洶洶,我們湯家一百多家丁,根本不頂用。今日郡主威勢你也看見了,我們湯家不給個交代,要怎麽收場?”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湯家人再多,也就是土財主,難道還能和郡主較勁不成。而且,是我們理虧在先。別說我們挺不直腰杆,就算我們硬著頭皮反抗,郡主一頂大不敬的帽子壓下來,我們還有什麽好?”
“郡主現在擺明要我們湯家內鬥,我們就裝裝樣子,鬥給郡主看看。先將這一關熬過去。”
湯三太爺心裡軟了半截,口中重重哼一聲:“你這哪裡是裝裝樣子,分明是要趁機搶家主的位置。”
湯五太爺低聲道:“都是親兄弟,這家主誰做還不是一樣。肉爛在鍋裡,又沒便宜外人。”
“三哥,只要你站在我這邊,以後我做了家主,絕不會虧待你。日後幾房分家,我保證三房分得最多。”
湯三太爺的心可恥地動了一下。
湯老太爺對幾個兄弟平平,長房兒孫個個趾高氣昂。換了五弟當家,三房日子也能好過些……
“我一個人說話沒那麽大份量,”湯三太爺語氣有了微妙的轉變:“你得說服二房四房六房,還有族中長輩。”
湯五太爺咧咧嘴,低聲笑道:“多許一些好處給他們就是了。”
……
這一邊,縣衙公堂裡的氣氛也為之一松。
陳卓用讚許的目光看向薑韶華:“郡主這一計堪稱高妙。”
薑韶華微微一笑。
前世在宮中六年,又嫁入王家十數年,觸目所見的都是你爭我鬥,耳濡目染皆是陰謀算計。這些操弄人心的手段,於她而言司空見慣信手拈來。
“郡主高明!”鄒縣令腆著臉大拍馬屁:“略施小計,就讓湯家內鬥。以後湯家換了家主,聲勢定然大不如前。”
薑韶華淡淡瞥鄒縣令一眼:“本郡主特意帶精兵前來,湯家人低頭,是他們識趣。如果他們不肯體面,本郡主自會幫著他們體面。”
淡然的話語,透出的卻是濃濃的殺氣。
鄒縣令後背一寒,忽然失了和郡主對視的勇氣。
耳畔又響起郡主冷然的聲音:“鄒縣令,這次鬧出的事,歸根結底,還是因你這個縣令軟弱無能,彈壓不住下轄百姓之故。”
“本郡主替你收拾這一回爛攤子,也僅此這一回。再有下一次,你就自己摘了烏紗帽,回家養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