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幾個女匪,臉上都閃過驚懼。
她們記得這個黑塔壯漢。那一日寨子被攻破,就是這個黑塔壯漢第一個衝進來,揮舞著長刀,一刀下去將一個土匪劈成兩半。力大無窮,殺人場面十分血腥。
孔清婉自然也認識這個壯漢,忙起身,盈盈行禮:“見過恩人。”
這個壯漢,正是救了孔清婉的陶大了。
陶大心眼實在,喜怒都在臉上,見了孔清婉,歡喜得咧嘴直笑:“孔姑娘別行禮。還有,俺不是什麽恩人,俺叫陶大。”
一臉期盼地等著孔清婉改口。
孔清婉熬不過眼前那雙銅鈴一般的大眼,隻得改口:“陶大哥。”
三個字一入耳,陶大全身輕了一半,嘴都咧到耳根了。
在軍帳裡的另三個親兵,看著好笑又泛酸。
都是親衛一營的人,誰不知道誰啊!陶大又是個實心眼不會遮掩的夯貨,那一日去郡主面前求娶孔清婉的事,早就暗中傳遍了。
眾人一邊嘲笑陶大要娶土匪窩裡的女子,一邊又羨慕陶大的豔福。
這位孔姑娘,生得苗條秀麗,氣質溫婉,還讀書識字。這樣的好姑娘,要不是落過土匪窩,哪裡輪得到陶大。
不過,這些事,孔清婉是不知道的。她整日在軍帳裡,背默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留待日後使用。幾乎不出軍帳,便是偶爾出軍帳,也從不和任何親兵對視說話。
她自然也不清楚,眼前的黑大個陶大,想娶她做媳婦。
“陶大,”一個親兵故意張口取笑:“剛才明明是曹二去夥房,怎麽換成是你過來了。”
另一個親兵接了話茬:“這還用問,肯定是陶大看曹二力氣弱,拿不動半盆饅頭唄!”
最後一個吃吃笑了。
陶大對這些打趣充耳不聞,威脅地捏了捏拳頭,三個聒噪的立時閉了嘴。
孔清婉看在眼裡,抿了抿嘴唇,眼裡閃過笑意。她上前一步,伸手要接過盆。陶大立刻說道:“這盆重得很,俺來拿。”
孔清婉哪裡好意思:“陶大哥,還是我來吧!”
她那點子力氣,在陶大面前,就像小雞仔一樣。陶大也不知道姑娘家力氣那麽弱,自覺已經很小心了,可稍微一拉扯,孔清婉便被扯得踉蹌一步。
陶大一驚,迅疾扔了手中面盆,伸手扶住孔清婉。
咣!
面盆落地,饅頭撒了一地。
轟!
孔清婉被陶大抓住手臂,不知是羞惱還是手臂被抓的疼痛,面紅耳赤,拚力後退閃躲。
奈何陶大力氣驚人,手臂根本甩不脫。情急之下,眼裡閃出了水光。
陶大這個憨貨壓根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還有臉問:“孔姑娘,誰欺負你了?你怎麽哭了!”
親兵們:“……”
一眾女匪:“……”
女匪們不敢吭聲。親兵中的一個張了口:“陶大,快松手。你一把子力氣,鐵棍都能拗斷,孔姑娘嬌嬌弱弱的,哪裡受得了。”
這混帳玩意,不會是傷到人家孔姑娘的胳膊了吧!
陶大一聽,立刻松手。
孔清婉忍著眼淚,往後退了幾步。
“對不起。”陶大眼巴巴地看著孔清婉:“俺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你胳膊疼不疼,俺去求孫姑娘替你瞧瞧。”
孔清婉胳膊火辣辣的,心知肯定紅腫了一片。而且是右胳膊,她還要寫字……
“不用了。”孔清婉定定心神,輕聲道:“陶大哥先回吧!”
說完,低頭去撿饅頭。
這也就是在親衛營,親衛們夥食好,雜面饅頭管夠。換了尋常百姓家,哪裡舍得這麽吃。她以前衣食優渥不知饑餓滋味,後來淪落在土匪窩裡兩年,能填飽肚子都是萬幸。
掉地上沾些灰塵怕什麽,撣一撣灰就能吃。
陶大舍不得走,低頭也幫著撿。他速度快,眨眼間撿起來大半,一個轉頭沒注意,碰到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咚!
孔清婉冷不丁肩膀被撞,跌坐在地上,疼得眼淚又出來了。
親兵和女匪們:“……”
一個親兵忍無可忍,大步過來,拎起陶大的衣襟:“出去,別在這兒給孔姑娘添亂。”
陶大難得沒翻臉揍人,出了軍帳後耷拉著腦袋,有些垂頭喪氣:“俺是不是有點蠢。”
他明明想獻殷勤,卻總幫倒忙。
那個親兵翻了個白眼:“你自己還知道啊!人家孔姑娘是讀過書的,嬌嬌弱弱。你就是個軍中莽漢,和孔姑娘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呀,就別往孔姑娘身邊湊了……誒喲,說的好好的,你怎麽打人!”
陶大哼一聲,拳頭在那親兵眼前晃了一下:“孔姑娘也是你叫的。俺警告你,離她遠遠的。多看一眼,俺就揍你。”
親兵氣樂了,下意識地張口回擊:“呸!我早有媳婦了。再說了,就是我沒媳婦,也不會娶一個土匪窩出來的女子。被那麽多土匪禍害過了,早沒了清白……誒喲!”
之前那一聲誒呦裝模作樣,這一聲慘呼卻是貨真價實。
陶大一臉凶狠,拳頭結實地落到親兵的肩膀。
總算這憨貨還記得打人不打臉,不然,這一拳下去,親兵的臉就開花了。
“陶大!你怎麽打人!”那親兵後退數步,用手捂著左肩,齜牙咧嘴:“難道我說錯了不成。她本就是土匪窩裡出來的。你再敢動手,我就找秦統領,讓秦統領給我們評評理!”
陶大黑著臉,捏著拳頭又要上前。
一個柔和的少女聲音響起:“陶大哥,你回去吧!”
竟是孔清婉從軍帳裡出來了。
陶大嗓門大,那個親兵粗枝大葉,剛才爭吵動手都沒壓著聲音。不僅是孔清婉,就是一軍帳的女匪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親兵背後嚼舌,被正主逮了個正著,有些訕訕。不過,這事也不好道歉,就這麽尷尬地摸摸鼻子,溜進軍帳裡。
陶大看著面容平靜的孔清婉,心裡忽然有些難受:“孔姑娘,你別難過。那混帳再敢胡說,俺就拔了他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