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白人學生中,她的亞洲面孔格外出挑。烏亮濃密的長發低束在腦後,鼻梁高挺秀氣,上面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從容淡定,沉穩矜持。
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高台之上,她泰然而專注,思維清晰,嗓音溫柔卻不乏力量,幾次發言都讓對方無從反駁。
最後她和隊友代表德國拿下冠軍。
初見驚豔,宋清蘿深深記住了她,委托朋友到處打聽,只知道她的德語名字叫Mia,是中國人,在美因茨大學格爾翻譯學院讀碩。
少年人狂熱的愛慕像烈火,一旦燃燒起來便有燎原之勢。
一年時間裡,宋清蘿尋遍留學生圈子,三次前往德國,她的學校,卻每次都無功而返。直至,十九歲的夏末,宋清蘿和同學奔赴柏林演出,在自由活動的傍晚,她獨自一人散步到商場,遇上了持.槍的恐怖分.子。
記得那天傍晚,黃昏很美,槍.聲響起時,人們驚惶逃竄,她縮在牆角,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了手臂,血流不止。
那是她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還以為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是幻覺。
素淨的面容,低低束起的黑發,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眼鏡……她冷靜,溫和,不慌不忙帶著她逃到安全區域,解下絲巾為她包扎傷口,送她去醫院。
然後沒留下隻言片語便從她的世界消失。
……
宋清蘿捧著文件和名片,雙手微微發抖。
車裡很安靜。
“清蘿,怎麽了?”宋雨蘭發覺女兒狀態不對,一隻手搭上她肩膀。
宋清蘿突然抓住那隻手,“媽,你和聞總熟嗎?怎麽認識她的?這是第一次合作嗎?”
坐在副駕駛的姚秘書笑出了聲。
“去年的跨□□會、產業交流論壇上,我跟聞總有過兩次合作,是朋友向我介紹她的,談不上多熟悉,但是工作方面接觸下來,感覺是個特別穩重靠譜的人,合作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宋雨蘭語氣淡淡,微笑觀察著女兒的臉色。
宋清蘿眼神閃爍,追問:“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可是你也從不過問這些。”
“……”
一直以來她都對家裡的生意不感興趣,更是厭煩商務場合一板一眼的做派。母親說得沒錯,她從不過問這些,所以無形中白白錯過了一年時光。
“你好像對聞總很感興趣。”宋雨蘭試探道。
“沒有,”宋清蘿連忙否認,把文件和名片還給她,“我就隨便問問。”
.
同一條路的反方向,十字路口前排著隊。
聞若弦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外面下起了雨,密密麻麻的水珠敲擊著窗戶,聲響不大,在安靜的密閉空間內卻異常刺耳,擾得她無從清淨。
她睜開眼,望著窗外雨幕。
思緒仍停留在剛才。
銀發女人,火紅的摩托車,宋總的千金……種種串聯起來,讓她有種惹上了“麻煩”的感覺。
尤其是那樣玩味的眼神。
那天晚上女人突然問名字,當時就覺得奇怪,但沒有多想,今天這番巧合碰面,得知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再往回想,總覺得詭異。
可也理不出什麽頭緒。
宋家是做醫藥的,大型跨國企業,在本地乃至全國影響力不小,她和宋總僅有兩次同聲傳譯合作,私下不算熟絡。以後也只有工作上的來往,不會跟宋家的女兒產生任何交集。
這麽想,心裡清淨了。
繁忙的工作讓聞若弦很快淡忘了這件事。
連續四五天都在出差,換了三個城市,推進公司新項目的同時,還要兼顧個人的翻譯工作,沒工夫胡思亂想。
周三這天下午,聞若弦回到江城。
連日陰雨的天終於放晴。
從機場去公司的路上,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她坐在車裡欣賞街景。
公司位於濱江南岸中心大廈十六層,由她和朋友共同創立,今年是第三個年頭了,從最初的兩個人發展到現在兩百多人,一步一步走得極穩,上升勢頭迅猛。
整層樓八百多平,門面大廳開闊明亮,四位前台坐鎮。
“還以為是哪個明星來我們這拍攝……”
“原來現實中真的有人染白頭髮也那麽好看。”
“我一女的我都感覺被勾了魂,哎呀,我不會是同性戀吧?”
下午茶時間,幾個職員在茶水間聊天,聞若弦經過門口,敏銳捕捉到“同性戀”三個字,腳步放慢。
一人端著杯子出來,正巧撞見她,“……聞總好。”
議論聲戛然而止。
聞若弦點頭,徑直往辦公室去。
助理徐曼坐在工位上,剛掛掉一個電話,她比聞若弦早半天回公司,給新項目收尾,順帶整理下午會議的資料。
“聞總。”
“今天有什麽人來公司嗎?”聞若弦接過她遞來的文件。
一邊翻一邊進了辦公室,坐到沙發上,繼續說:“剛才我經過茶水間,聽到她們在議論白頭髮女人,說是很好看,像明星。”
徐曼將提前煮好的果茶端進來:“哦,是行政部新入職的文員,長得挺漂亮,還時髦,頭髮……那個應該是銀色,跟白色有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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